聽者有意。
蕭淳起了心,也動了念。想到蕭瀝孱弱之身,興許都活不過聖上,更何況其身上流着梁血,登基隻會玷污皇室血脈之純淨,既如此,那個位置,自己要争。
可他沒想到,不知何時起,蕭瀝的背後竟站着一個玉涼,每當他與左夫人欲要扳倒蕭瀝之時,玉涼夫人總會“恰巧”出現,而後四兩撥千斤地阻攔回去,因此,蕭淳這些年裡愈發厭惡盧桑,而今終于能有機會扼其咽喉,怎可能放過。
“營中之事世子自然比本宮更為擅長,隻是本宮以為有些事還是查清楚為好。”
言語間不似方才溫和,盧桑間蕭淳未應,徑直向屋外喊道:
“齊正。”
片刻後,齊正走了進來。
待行至屋中央處,先恭敬地喚了句“淳世子”,而後看向盧桑回道:
“夫人,屬下已着人打聽,方才那二位士卒私自揣測...夫人與謝校尉之間的關系,因其話中多有不敬,謝校尉便動手打了二人。”
“知道了。”
盧桑微微颔首,而後看向蕭淳,問道:
“世子也聽見了,謝校尉并非無故動手打人。”
此話一出,蕭淳意識到盧桑這時要護下謝扶,如此倒是順了他意,而後突然軟了語氣,解釋道:
“夫人誤會了,那二人想來不過是私下議論而已,誰能想到竟被謝校尉聽見,還動手打了人。”
這話便是要将罪名推給謝扶,而自己若替謝扶辯駁,便是承認了傳言,可若是不辯,蕭淳自然不會放過謝扶。
袖中雙手下意識緊攥,盧桑寒着張臉,欲開口說話。
然話到嘴邊,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世子要如何罰?”
原本沉默的謝扶不知何時将目光看向了蕭淳,沉聲問道:“依魏律,在下之罪,該如何罰?”
蕭淳聞聲對上謝扶視線,唇角笑意更甚,随後緩緩擡起一隻手比劃:
“謝校尉無故毆打吾軍将士,當笞五十。”
“可以。”
沒有一絲猶豫,謝扶定定看着蕭淳:
“笞五十,可以。”
“謝扶,你先出去。”
盧桑堆積在胸口的怒火在謝扶開口時一瞬間升騰,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平靜,盧桑背對着謝扶說道:
“本宮有話要與淳世子說,你先出去。”
說這話時,謝扶隻能看見盧桑背影,然雖看不見神态,可他卻莫名能猜出,此刻盧桑應是十分氣惱。
思及此,謝扶也未再争辯,躬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見謝扶出屋,蕭淳看向盧桑的目光多了分玩味:
“夫人這是何意,謝校尉既已答應接受懲罰,此事便到此為止,臣可以不再追究。”
“世子當真以為此事隻是将士私下談資?”
“不然呢?”
“城防營乃賢王親自編排,營中将士皆乃賢王選中,怎會随意議論帝妃,且還是當着一梁人之面?若他們當真如此不設戒備,本宮看這城防營也不必再承擔守邊之責了。”
說話間盧桑始終緊盯着面前的蕭淳:
“還是世子覺得,此事乃賢王授意?”
盧桑此舉,無疑是借力打力,果然,蕭淳聞言臉色微變,狠厲地看向盧桑:
“你——”
“世子先不必着急,本宮并非是要興師問罪。”
打斷蕭淳開口,盧桑收斂起情緒,目光逐漸幽深:
“世子利用謝扶将本宮拖入此局,無非是令本宮為難。可本宮今日可以告訴世子,無論是為大梁亦或西魏,本宮都不會為難,相反,那些試圖破壞梁魏安穩之人,本宮也絕不會放過。”
都說梁人心如涓流,細膩而無聲。
對此,蕭淳一向鄙夷。這也是他厭惡蕭瀝與盧桑之因,在他看來,這二人既無武藝傍身,又無身份倚仗,在與父王和左夫人對抗中不過以卵擊石,宵小鼠輩罷了。
然而此刻面對盧桑不染迂回的逼問,蕭淳心中卻莫名一陣怵意。
眼前女子身量柔弱,甚至不如府上那隻虎頭雕看着強勁,可當其一雙杏眼直視自己時,眼中那道鋒利卻不輸漠北草原上的兇獸。可面前之人分明乃皮肉身,為何皮肉之下骨血的湧動,卻如驟風般凜冽。
質弱氣凜。
蕭淳腦海中浮現出這四個字。
“夫人放心,臣自然也不會允許有人破壞魏境安穩。”
心緒恢複,血脈湧動之下,蕭淳認為眼下需要借言語令自己不輸陣腳,心念微動之際,開口道:
“不過臣奉勸夫人一句,莫要因一子而毀全局,來日西魏若因夫人而涉險,屆時無奈之下,臣也隻能公事公辦。”
“孤竟不知,淳世子有如此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