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賀府外不遠處,謝扶悄然下了馬車,而後無聲隐匿于暗處。
馬車上的蕭瀝顯然還在生氣,見謝扶離開,瞥了眼一旁的盧桑:
“你是不是有些太過縱容那家夥了。”
“他若全然是無理取鬧,即便我縱容,你也不會同意。”
盧桑面上看不出情緒,隻平靜着開口。
“哼,總之孤奉勸你,他不過是一顆有用的棋子而已,你莫要太當回事。”
蕭瀝回嗆,即便謝扶如今尚算有用,可其終究是梁人,他日若是大昭執意要人,自己依舊不會遲疑,而他希望盧桑亦能如此。
然而盧桑聞言卻沉默,四下隻能聽見那道輪輿聲響。
馬車來到賀府外,門外守衛認得蕭瀝,看見兩位貴人一同走下馬車,連忙跑過來相迎,将人引進府内後,吩咐仆役去請将軍。
賀翀來時面色依舊發白,身上的衣衫也未穿戴整齊,待行至二人面前後跪了下來:
“臣不知殿下與夫人前來,未能親自相迎,還望恕罪。”
“賀将軍請起。”
蕭瀝一手虛擡,見伏地之人面染悲戚,關切道:
“将軍此刻正在經曆喪妻之痛,孤若是怪罪豈非無情?”
說話間,眼中閃過一絲悲痛,在行至賀翀面前後将人攬起,随後歎了口氣:
“此事本不算大事,說到底不過是女子可憐罷了,沒想到賀夫人會如此決絕,竟就這麼...”
話落,目光看向身後的盧桑:“右夫人心中十分自責,昨夜一夜未眠,今日執意命孤随她前來吊唁。”
賀翀聞言一僵,擡眼對上盧桑目光,隻見對方正平靜着看向自己,當下驚慌道:
“殿下此話實是折煞臣,此事本就乃内人之錯,險些傷及右夫人性命,是臣禦下無方。”
盧桑将賀翀的動作看在眼裡,然而卻并未多言,隻緩緩上前來到其面前:
“賀将軍,賀夫人屍身如今在何處?”
“...回夫人,還在房中放着。”
“帶本宮去看看。”
“這...”賀翀面露難色,猶豫半晌後規勸道:
“内人乃上吊自盡身亡,如今容貌已不再如常,臣恐驚吓了夫人。”
“死人有何可懼?”
盧桑眉頭微挑,唇角泛起一道若有似無的寒意:
“反倒是活人若生歹念,其行較厲鬼更甚,煩請将軍帶路吧。”
跟随賀翀來到房内,隻見内室榻上躺着一人,雙手交握置于胸腹之上,身上襦裙還是昨日那件,脖頸上橫亘着一道醒目的淤紫印迹,被慘白皮膚映襯得分外駭人,不過面容倒不似賀翀形容的那般驚恐,隻是因窒息之故,口鼻眼處皆泛着青紫,與昨日馬上那位明媚飒爽女娘判若兩人。
盧桑下意識攥緊袖中雙手。
賀翀見盧桑怔愣在原地不語,隻當其受了驚吓,于是連忙上前擋住其視線,低聲道:
“此處陰寒,夫人還是出去吧。”
蕭瀝這時也看出了盧桑異樣,畢竟從未見過如此惡寒之景,擔心其受驚,故亦勸道:
“母妃親自前來告慰,想來賀夫人應能安息,不若就離開吧。”
然而盧桑聞言卻未動,突然邁腳向床邊走去,在行至床側後緩緩蹲下身子,一動不動地盯着床上那人。
身後的賀翀見狀想要阻攔,誰知卻被蕭瀝擋下:
“母妃悲憫,自是難以接受有人因她而死,如今心中自責,還是讓她同賀夫人告别幾句吧。”
賀翀啞然,自是不便上前,隻能默默在原地站着,身體卻不由僵硬。
不知過了多久,盧桑伸手扶着床側站起身來,然而許是蹲在地上時牽扯了傷口,還未起身便險些要摔下來,蕭瀝眼疾手快将人扶住,而後規勸道:
“母妃還有傷在身,切莫傷了身體。”
賀翀這時也走上前來,說道:
“右夫人慈悲,拖着病體也要看望亡妻,臣實是惶恐,還望夫人周全自身,否則臣難向聖上交待。”
盧桑自始至終都不曾開口,隻在衆人的目光下離開房中。
回到前廳,看着不遠處站着的賀翀,盧桑總算願意出聲:
“昨日之事乃意外,無端搭上賀夫人一條性命,本宮心中不忍,還望賀将軍替夫人妥善備好喪儀與棺椁,對外稱其病逝,如此,算是本宮最後的心意。”
賀翀顯然沒想到盧桑會輕易了結此事,當下有一瞬怔愣,而後連忙躬身說道:
“臣替亡妻多謝右夫人。隻是亡妻之舉畢竟乃重罪,身後之事實不宜大肆操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