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桑打斷雲樹的話,起身從身後案幾處拿起一物,而後複又坐了回來,将手中之物遞于雲樹面前,問道:
“你可認得此物?”
“自然。”
那是娘子的騎射服,還是自己親自從将軍府取來交給右夫人,她怎會不認得,隻是不知右夫人莫名拿出這件騎射服來是何意。
看出雲樹的疑惑,盧桑這時開口:
“先前你說玉奴失控是因中毒,那你可知這件騎射服上也有毒。”
話落,果然見雲樹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道:
“這不可能...”
盧桑并不指望其能立刻相信自己,不過她有耐心解釋。
“賀将軍告訴你家娘子本宮墜馬是因玉奴中毒,你家娘子便認為此事乃自己之失,為了不波及賀府與大昭,遂以死恕罪,實則此事并未了結。”
說到此處,盧桑頓了片刻,看了眼雲樹愈發蒼白的面容,開口道:
“當日若非本宮錯穿這件騎射服,墜馬之人便是你家娘子。”
“不會的!”
雲樹聞言立刻否認,身子下意識挺起,以手肘支撐着床沿,激動着反駁:
“若你早知騎射服上沾了毒,為何不派人知會娘子,眼下其已身故,你拿着這衣服又有何用?”
“怎麼無用?”
盧桑面上倏地冷了下來:
“難道你家娘子死了,旁人就要糊塗活着嗎?”
“本宮方知曉騎射服有毒,賀将軍便前來告知了你家娘子死訊,随後一切便順理成章發生,本宮受傷之事以你家娘子自盡了結,至于這騎射服上的毒,在旁人眼中,查與不查,已無意義。可是雲樹,你不是旁人。”
說話間,盧桑望向卧床之人:
“你不惜丢了性命也要為你家娘子報仇,難道也要像旁人般糊塗地應下這死因?”
雲樹被盧桑一番話說的愣神,怔愣着定在原地,盧桑見狀歎了口氣,聲音稍緩和了些:
“本宮與胭脂雖相識不久,可同樣身為和親者,本宮了解她的不易,是以希望她不僅成全大昭,亦不虧欠自己。”
以身全社稷,然社稷之下,莫負自己。
雲樹回憶起昨日懸吊于房梁之上的娘子,看見其脖頸處那道濃重的青紫淤痕,不敢想娘子得有多疼,可其卻依舊選擇赴死。
也許娘子釋懷了,可她沒有。
擡眼看向面前的盧桑,雲樹問道:
“此事如今已有了結,右夫人為何要幫我?”
雲樹依舊沒有放下對盧桑的戒備,雖說帝妃在褚戎受傷,賀翀難逃護衛不力之罪,可其夫人如今已命相抵,若盧桑繼續為難,恐于其名聲無益,是以雲樹不明白其為何願意幫助自己。
“本宮說了,與你家娘子同為和親者,本宮雖救不下其性命,可還其身後名,還是能做的。 ”
看出雲樹神情搖擺,盧桑索性将話說得更直白些:
“如今賀将軍正滿城尋你,想來是擔心你說些不該說的話。本宮大可将你交給賀将軍,屆時你恐無法活,既如此,不妨與本宮合作,留着這條性命,來日看看,真相究竟為何。”
果然,此話一出,卧床之人面上總算松動,不知沉默了多久,最終緩緩道:
“如此說來,小人沒得選。”
說話間仰頭看向盧桑:“那便如右夫人所言。不過小人鬥膽說一句,小人并未全然相信右夫人。,”
見雲樹答應,盧桑總算放下心來,至于信任,于她而言本就無關痛癢。如此一來,諸事便能從長計議。
既然決定要查清真相,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搞清楚此毒究竟是何人所為。
“你仔細想想,這件騎射服是誰交給的你家娘子?”
雲樹聞言回憶片刻,而後卻搖了搖頭:
“這襦裙是将軍送與娘子的生辰禮,由将軍親自拿給娘子,并未假他人之手。”
盧桑聞言神色微暗,這時雲樹突然說道:
“莫非是制衣的繡娘?”
盧桑沒有接話,沉默片刻後開口:
“你先休息,那個繡娘本宮會派人去找。”
安撫好雲樹,盧桑起身離開,誰知這時身後傳來聲響:
“右夫人不怕小人是假意投誠,實則是想來日尋機殺害你嗎?”
盧桑聞言神情無異,這時目光看見了屋外那道身影,隔着屏風隻能依稀看出其輪廓,可不知從何時起,隻要那道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她便能心安。
“你殺不掉本宮。”
盧桑開口聽不出情緒,然話卻說得笃定,轉身看向身後之人:
“何況胭脂本就是為息事甯人而死,若你殺了本宮,你家娘子便白死了,你那麼忠心,不會如此。”
話落,緩緩向屋外走去。
...
謝扶一直候在屋外,擔心雲樹會對盧桑不利,故而一直警惕着屋内動靜,聽到腳步聲靠近,擡眼隻見盧桑從屋内走了出來,連忙将手中那件披風遞上前去。
盧桑看着那件披風,腦中不由想起不久前屋中情形,方散去熱意的面上再次發燙,随即擺了擺手:
“不必了。”
話落從其身旁走過。
站在原地的謝扶盯着眼前那隻手,直到被那藏藍披風晃住眼後方才回神,隻是眼中卻較以往,多了抹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