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囡囡，班級裡同學怎麼樣？”吃早餐時，遲喬錦夾了隻小籠包放遲瑩碗裡，輕聲問道：“能适應新學校嗎？”

“班裡同學都很好。”遲瑩低頭吹了吹小米粥上冒着的熱氣，眼皮都沒擡一下，“爸爸，您就放心吧。”

“媽媽昨晚給你買了些面包，你走的時候帶上，課間休息的時候吃，喏。”

陳禾木手裡拎着半大不小的紙袋子，放置在餐桌一旁，“這家面包店人氣可旺了，囡囡，你嘗嘗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等小米粥不那麼燙了，遲瑩呼噜呼噜把粥喝完，抽出張紙巾擦擦嘴，“好的媽媽，那我去學校啦。”

“老遲，你去送送女兒。”

“得嘞。”

遲喬錦跟在女兒身後把她送出小區。

遲瑩熟門熟路地找到離這兒最近的公交站，把裝着面包的紙袋子抱在懷裡，踢着腳下的小石子，百無聊賴地等着車。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9路車緩緩行駛而來，她急忙從口袋掏出公交卡，兩三步跨着台階上了車。

這會兒正是上學上班的時間點，公交車裡除了學生還有大半的上班族，人擠人，鞋尖抵着鞋後跟，公交車被塞得滿滿當當，

等人全部都上來後，司機師傅把車門關上，車搖搖晃晃地繼續向前行駛。

遲瑩被後面的人推着被迫在縫隙裡行走，感覺自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好不容易能呼吸空氣還是臭的。

慣性作祟，又因為她手裡沒有抓着什麼支撐物，身子往前傾的同時腳步也跟着踉跄兩下，她差點叫出聲。

就在這時，小臂忽然被人隔着衣服布料握住，遲瑩還沒來得及反應，隻感覺自己被人帶着用力往前一拖，天旋地轉間，她的屁股穩穩落在了座位上。

“……”

“剛才快到公交站時就看到像是你，還不确定。”面前的少年垂下頭，劉海跟着耷拉下來，笑得眼睛都彎成月牙狀，聲音低沉，語氣裡有幾分藏不住地戲谑：“沒想到還真是。

他一手抓着公交車裡最高的那根杆子，另一隻空着的手朝遲瑩揮了揮：“遲瑩，好巧啊。”

遲瑩揪着手中的紙袋子，看清是祁頌之後她作勢就要起身，小聲說：“還是你坐……”

話沒能說完，她被少年單手抵着肩膀摁回座位，接着看到他指了指左上角貼着的[尊老愛幼]四個大字。

祁頌伸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她：“你比我小兩個月，我這是‘愛幼’。”

遲瑩：“……”

看到她一臉不好意思又對他剛才的話很無語的表情，祁頌噗嗤笑了出來，仰頭平緩了幾秒後，他微微俯下身子，歪了歪腦袋，對上遲瑩那雙黑亮的眸子：“逗你呢，笨蛋。”

“……”

從小到大都是作為“别人家的孩子”享受四面八方的誇贊，遲瑩還從來沒聽過兩個字，頓時有些不高興，但能感覺到祁頌好像又不是罵她的意思。

遲瑩的臉騰地燒起來，她抿抿唇，帶着點故意似的，利落地撇過頭看向窗外，小聲嘟囔：“你……才是笨蛋。”

道路一側的綠化帶在向後倒退，玻璃上映着少女的側臉。

她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好像很小幅度地，彎了下。

後來的兩三分鐘裡，祁頌不斷地在跟她道歉，雖然他看起來根本不像道歉的樣子。

“歪，遲瑩~”

“遲同學~”

“瑩同學~”

“遲瑩~”

“……”

遲瑩的膝蓋被人有一下沒一下地碰着蹭着，隔着褲子感官依舊很清晰，然而她卻仿佛根本沒感受到似的，置之不理。

“歪，小遲同學，理下人呗。”一直到了下車，遲瑩還是自顧自悶頭向前走，祁頌跟在她身後，左轉轉右轉轉，嘴沒停過，在等着人理他。

遲瑩仿佛故意跟他作對一樣，就是不肯分他半個眼神，把頭轉向另外一側。

祁頌又繞着她肩頭跑過去。

“……”

進了校門，遲瑩餘光瞥見有校學生會的同學正在查誰沒有穿校服。

許是在一群穿着校服的學生裡他們兩個格外紮眼，手臂上帶着紅色袖套負責檢查的兩個學生朝這邊走過來。

“同學，為什麼不穿校服，你們是哪個班的，報一下自己的名字。”說話的是個女生，遲瑩注意到她臉被曬得有些紅。

她走上前兩步，溫聲解釋道：“不好意思啊同學，我是剛轉校過來的，校服……校服我還沒領呢。”

女生輕嗯了聲，說了聲好。

遲瑩眼見着她的臉就要轉向祁頌那邊。

再怎麼說她和祁頌也是一個班的，被記名字的話會扣班級分，兩個人都沒穿校服還不知道要扣多少，況且他剛才還好心把座位讓給自己。

遲瑩心下一急，手去扯祁頌的衣角，扯了個謊出來：

“他……他是我哥哥，跟我一同轉過來的，能麻煩兩位通融一下嗎？”

“……”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稱呼，被抓着衣角的人明顯愣了下，腦袋側過去，頭頂着個問号看向遲瑩。

然而，根本沒留給祁頌反應消化的時間，女生已經抓着他的手腕帶着他一同往教學樓方向跑了。

當然，也沒聽見身後那兩個負責檢查的女生小聲說的悄悄話：

“剛才那個不是祁頌嗎？”

“他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

“……”

他被迫跟着一塊兒向前跑，眼前少女的頭發因奔跑而搖擺着，耳邊是呼呼的風聲，祁頌的目光完全聚焦在遲瑩圓潤的後腦勺上，感受着她掌心傳出來的溫熱。

耳根遲緩地攀上绯色，就在那短短的一分鐘裡，他聽到了來自自己胸腔處，心髒逐漸加速跳動的聲音。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