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周圍一切都在倒退，徒留下那句——
“我以後能喊你阿瑩嗎？”
阿、瑩。
遲瑩臉倏地一熱，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總感覺祁頌喊她的小名，就好像在喊什麼親密昵稱。
就，很容易讓她害羞。
上次他脫口而出，讓她心悸了好久。
遲瑩抿了抿唇，沒貿然出聲。
心裡的小九九一頓亂敲。
他應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但如果不是玩笑的話，自己立刻答應下來，會不會顯得很不矜持……
安靜了好一陣子，空氣都跟着沉寂下來。
祁頌的唇角漸漸壓下去，眸色有些暗。
面前女生的眼睛幹淨純粹，看不出一絲雜念，但祁頌還是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臉上閃過的一撇略顯猶豫的神情。
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拒絕他。
祁頌終于意識到他貌似有些過于着急了。
他不該試探的。
萬一——
“祁頌，你怎麼不好好審題啊。”遲瑩突然出聲，打破了他的胡思亂想。
祁頌：“嗯？”
遲瑩強調道：“我說的是，你的願望。”
“……”
祁頌一時間表情有些複雜，也不知自己應該感覺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總而言之心裡吊着的那顆大石頭倏然落地，他松了口氣。
隻要不是在考慮怎麼拒絕他就好。
祁頌這人有個顯著特點，就是容易得寸進尺，隻要沒被直截了當拒絕，那就是有機會，他抓着那點蛛絲馬迹，又大膽地探出半步。
“這就是我的願望啊。”他嘴角揚起，慢悠悠地：“小遲同學。”
“……”
“你朋友們不都這麼喊你嗎？”對比她的不自然，祁頌倒是坦坦蕩蕩大大方方的：“我們關系都這麼好了，還連名帶姓地叫，搞得有多生疏。”
遲瑩：“……”
祁頌似乎是怕她為難，又極其善解人意道：“不過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勉強你的，畢竟我們認識的時間的确比不過你和你朋友們那麼久。”
遲瑩：“……”
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風聲呼嘯而過，地上雪粒被卷得飛起。
像是隔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又或是隻眨眼一瞬間。
垂在褲腿兩側的手指不自覺地蜷起，又伸展開，遲瑩嘴唇蠕動了兩下，小聲道：“我又沒說不可以。”
她裝作不經意地擡起眼與他對視，嗓音輕到不能再輕：“你想喊的話，就喊吧。”
隻是個名字而已。
如果你能感覺到開心的話，那我怎麼樣都可以。
隻要你開心。
女生長長的睫毛垂落下去，飄下來的雪花掉在上面，如同樹梢上那一抹小小的梨花瓣。
引人駐足觀看，令人心馳神往。
耳邊有咕嘟嘟氣泡炸開的聲音，祁頌第一次差點沒忍住越了界，也是頭一回意識到原來自己意志力還蠻強大的。
他笑了下，一字一頓，像是在刻意放慢語調，極為珍視般的：“阿，瑩。”
遲瑩：“……”
-
長長的巷子裡，隻餘幾盞路燈，水泥砌成的牆壁上兩道瘦長身影交錯，燈影憧憧。
或許是她的默許縱容了祁頌，一路上，遲瑩聽得都快不認識“阿瑩”這兩個字怎麼寫了。
少年仍樂此不彼地在她耳邊喊着。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用來抵抗祁頌了，以至于沒有發現腳底踩過地面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響。
雪越下越大，遲瑩才分出些心神察覺到有什麼異樣。
“嗯？下雪了？”她停住腳步，擡起手去接雪花片，小小的，冰涼的薄片接觸到掌心随即便被體溫所融化，隻留下小小地一灘水漬。
遲瑩仰頭去看，天空黑沉沉往下壓，路燈成了花灑，昏黃光束下，雪花似炸開後四處飄揚紛飛的舞台亮片。
她後知後覺興奮起來，擡手指給祁頌看：“哇，祁頌，你看，下雪了诶！”
這姑娘的反射弧，究竟是有多長。
半隻腳都踏進雪裡頭了才發現下雪了？
祁頌莞爾一笑，伸手替她把肩頭積了薄薄一層的雪花拂掉，站在她身側，撩起眼皮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隻一眼便很快收回，視線重新落回到她身上。
“好漂亮！”遲瑩很激動，隻想把這份激動也傳遞給祁頌，但她似乎忘記了，祁頌從小在北方長大，這于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稀罕事兒。
他低頭凝視着她的側臉，眉梢微微揚起，不輕不重道：“是很漂亮。”
“我的手機呢。”遲瑩雙手凍得通紅也要掏出手機拍照留念，轉頭跟祁頌講：“祁頌，你知道嗎？這還是我，第一次真實地看到雪！感受到雪！”
“……”
第一次看雪。
祁頌抓住了這幾個關鍵詞。
有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下心尖，他眼神一滞，頃刻間亮起來：“是嗎？”
遲瑩正低頭點相機，“對啊，我從小在南方長大，沒怎麼見過雪，隻在視頻裡和我媽媽的手機裡看到過。”
她專心緻志做自己的事情，以至于沒功夫留意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祁頌稍側過去頭，嘴角翹起微小的弧度，語氣有點起伏又被他刻意壓下去的樣子：“哦~”
“……”
伸手輕輕撥拉掉遲瑩頭頂那層銀白，雪花碰到指尖化掉，他尾音上揚：“那，你還挺幸運的。”
遲瑩動作一頓，擡頭，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祁頌指了指自己，吊兒郎當地把話說完：“第一次看雪，身邊就有我這麼一個大帥哥陪着，不是很幸運嗎？”
遲瑩：“……”
-
夜色漸濃，氣溫越來越低。
遲瑩拍了不下幾十張，手指頭都快要凍掉。
挑了兩三張發給陳舒然，遲瑩就要把手機收起來。
餘光瞥見祁頌挺直如松的背影，她忽然想到那天陳舒然說的話。
“隻要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過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