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漫腦海裡全是左鑰的窘态,乍見他如此端方不免錯愕。
李舟忙再行禮。
左鑰擱下木瓢,擡眸掃了他們一眼,深邃的眉眼帶着幾分寒意,“真當我的地方是鬧市集,什麼人都能來?”
話中帶着幾分肅殺之氣,話音剛落,李舟便被一股力挾住,直愣愣的跪下來,他知道前輩這是不喜他們冒昧打擾,他忙說明來意。
周漫倒是沒被針對,靜靜地往後退了一步,看他砂鍋裡冒的熱氣咽了咽口水,再也嘗不到左鑰的手藝,真是一大遺憾。
但比起小命不保,吃不到就吃不到吧。
左鑰聽完後收回靈力,繼續攪動他的魚,周圍的鳥探頭探腦,氣氛平緩下來。
“放下。”
聞言,李舟松了口氣,行禮後離去。
周漫頓了頓腳,将地上的鳥籠拿往前些,出聲提醒,“這翳鳥有妖化的迹象,還請前輩小心。”
左鑰見她如此膽大,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哎”一聲後挪動身子正對着她說,“我就說你修劍不合适,馭靈更有天賦。”
周漫:“……”
是熟悉的感覺,她心裡舒坦多了。
左鑰意識到自己活潑了些,咳嗽了一聲又端着姿态,“翳鳥是難見,六長老養他細緻,如今無主它自然瘋了些,隻是不去墳地尋主卻去尤季瑜的府上,不知是不是瘋傻了。”
他看着翳鳥眼神的帶着冷意,周漫聽出了意有所指,他似乎也六長老死因察覺到了不對勁,為什麼沒有和東方千樹說呢?難道是說了東方千樹不信嗎?
周漫思緒混亂,将籠子擱下後行禮告辭。
剛下坡就聽到左鑰“哎呀呀”,“哦吼吼”,“别動”,“我的鍋”,“我的碗”的話,急切又無奈,鳥翅震動的聲音差點沒把屋子掀翻。
周漫垂眸笑了笑,看來這麼多年運氣還是差。
李舟站在坡下等她,看她眉眼含笑,“何姑娘,前輩可是有吩咐?”
周漫擺手,“沒有。”
李舟也不追問,撐着竹筏到對岸去,周漫四處看沒見着時也身影,最後在草棚下看他淡然的釣魚,魚竿握在手上,落日的光灑在水面熠熠生輝。
周漫錯愕,這小子居然沒觸碰陣法!
時也看他們來了,将魚竿搭在一旁,站起身指着竹簍說,“加餐。”
周漫看竹簍裡小腿粗的魚瞪大了眼,這小子什麼來頭?
李舟欲言又止。
三人回城,李舟有事離開,時也将她送到東方府門口,把魚給她後揮揮手就走了。
夜。
周漫徘徊在東方千樹書房門口,她不敢離太近怕被誤會,于是在廊下來來回回的走,時不時往裡瞅一眼,心裡十分糾結。
夜越深,越是安靜。
東方府沒有用靈力供養,如尋常人家的府邸一般,靜下來顯得寂寥。
她左思右想後還是沒有下決定,無聲的歎氣坐在台階上,一擡頭就能看見屋中的東方千樹,燭光下奮筆疾書,若不是換了素衣會恍惚是昨日還是今日。
周漫猛地愣怔住,東方千樹在哭。
不可一世的東方家主連哭都安靜無聲,若周漫不在此處,便無人知曉。
周漫看遠處有人來,她快幾步上前攔住了小銀,問道:“六長老走的那日,家主可在場,可有發生什麼事?”
小銀雖然疑惑她怎麼在此,但還是點了點頭,回答她,“家主趕到時六長老已經氣絕了,發生什麼事?對了,左前輩趕來幫忙收殓,不知怎麼就起了争執,左前輩生氣離去。”
周漫再問,“沒有其他?”
小銀仔細思索了一番,肯定的搖了搖頭。
聞言,周漫眼色沉了沉,又想起東方千樹悄無聲息的哭,她拉住了要往前的小銀,笑吟吟的哄她,“怎麼就空着手去呢,這幾日家主肯定很勞累,你去給她煮一碗蓮子羹。”
“也好。”小銀墊腳看了一眼書房,掉頭去往廚房。
周漫回頭越過錯落的樹梢看書房,東方千樹端坐着翻閱書文,她已然調整好了情緒,全神貫注在公文上,又做回了冷心冷情的東方家主。
她轉身離去,一出府就見時也站在台階上,似早就在等着了。
他從背後拿出一把鏟子,歪了歪頭,“你就空手去?”
周漫低頭看了看指骨,這小子真會讀心?
她沒工夫深究,着急的往墓地去,墓碑前蠟燭已熄,油燈未滅還有淡淡的光亮,她和時也面面相觑。
時也對于半夜挖墳這事一臉淡定,将鏟子往地上一戳,按着周漫的腦袋朝着墳拜了拜,“前輩,得罪了。”
周漫一擡頭,人已經繞到碑後開始挖了。
“……”
“等一下!”她低聲喊,為時已晚,眼見時也一鏟子戳進了陣眼,卻沒如她所料的響動,那陣好似擺設一般,什麼都沒發生。
時也一臉茫然的擡頭看她,随後一臉嚴肅的說,“雖然是我自己好奇心驅使,但你也不能隻讓我一個人幹苦力吧?”
“切。”周漫召出斬星跟着刨,斬星震動以示抗議無果,劍鞘上很快就敷着厚厚的泥土,等見了棺材後就被丢到了一旁。
時也從乾坤袋抽出一把釘錘,很快就将棺材撬開了,動作行雲流水像是慣犯。
周漫收回他是照交派的話,他更像是兩儀山的玄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