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漫眯了眯眼，沒應聲。

東方持見她沉默，神色嚴峻，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支吾的問，“怎麼了？”

周漫：“空箱子。”

“啊！”東方持錯愕，立刻撂下了筷子就去看，餘餘和李诏聖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一臉茫然。

李诏聖将案卷取出遞給她，周漫打開一看，氣笑了。

餘餘被她突如其來的笑吓到，探出身子看也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拿過案卷看，左看右看都一樣——空無一字，着急的撓了脖子，用勁太大，瞬間起了幾道紅痕，李诏聖擡手拉開她的手，看着空空蕩蕩的卷軸瞪大了眼，而後是陣陣後怕，字是他一字一句謄抄的，案卷經過幾番确認過後放入乾坤袋裡，他們一路除了摘了幾株花外沒有耽擱一點行程，也沒碰到修行之人，能悄無聲息替換他的東西，修為高深是他如今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此刻他才意識到，他們或許無意間惹到了掌控不了的事。

周漫笑的泛起淚花，李诏聖和餘餘面面相觑，兩人心有餘悸，東方持看着空空蕩蕩的箱子錯愕不已。

一門弟子頭一遭感受到自己有多沒用。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期間東方持幾次想出聲都被周漫冷飕飕的眼神制止，他隻能悶悶不樂的悶頭吃飯，餘餘和李诏聖越想越覺得驚悚，他們竟然未察覺到一絲危險氣息，若是那人起了殺心，恐怕他們現在已經走上黃泉路了。

周漫吃飽擱下筷子，看眉頭緊鎖的三人，嚴肅的宣布，“此事就到此為止。”

三人擡頭看她，眼神錯愕、不解，而後是慚愧。

“師姐……”

周漫拍桌子站起身，故作輕松的笑了笑，認真的介紹，“正是花季，五福城的花可不止一種，該吃吃，該喝喝，北街賞花，南街聽曲，玩夠兩日我們就啟程，接下來可見不到五顔六色的景色了，趁現在多看看。”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三個小孩面面相觑，欲言又止，最後垂頭喪氣。

周漫心裡堵得慌，見着他們喪氣的樣子就更難受了，于是吃完飯就往外去散步，想想此時她要如何了結才對得起柳夫人，才對得起柳媛媛，才對得起……

她漫無目的的行走，思緒萬千，擡頭的瞬間愣怔住，柳夫人立在廊下，目光灼灼的盯着大門檻，是陳府門前。

周漫轉身離開，迎面走來一對母女，小女孩攙扶着婦人的手，笑吟吟的問，“娘，今天吃什麼呀？”

“你想吃什麼？”

“我們吃五花肉吧。”

婦人輕輕捏了捏她臉，寵溺的說，“小饞貓。”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偏偏此時見此景，周漫整顆心像是在磨裡一般被刀子反複研磨，讓她痛不欲生。

她在原地駐足良久，人影拖長，她終于回頭看了還在等人的柳夫人，喃喃道，“周漫啊周漫，下回可不許拿人家傘了。”

夜。

周漫撐着腦袋看着燭台，不知不覺間蠟燭被她用篾條切的亂七八糟，隻有高處的油燈在照亮。

“咚咚咚～”

輕緩的敲門聲，周漫長呼了一口氣後開門，門外是甯诽，他身上帶着寒氣，似才歸來。

“甯安說你找我？”

周漫忙讓開請他進來，春寒料峭，他連幹爽的衣服都沒換就來了，她一時間有些慚愧，忙找毯子遞給他披上，然後給他倒杯熱茶暖手。

甯诽兩手握着茶杯，示意她也坐，直勾勾的盯着她。

這是頭一次，周漫毫無遮掩的盯着他看，甯诽五官生的漂亮，遮住了下半張臉也能從那深邃的眉眼确定是個頂頂好看的人，他的漂亮并非是帶着女氣的意思，而是指直觀的美。

此刻微黃的燭光照在他臉上，昏暗的光削弱了他的滄桑，隻見濃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消瘦的下颌骨。

周漫忽然記起第一次見他，裁衣鋪裡他穿着漂亮的紅衣，在衆人注視的目光下和掌櫃的說衣服需要修改的地方。

即便知道他是男子，看着他穿裙子也不覺得奇怪，而本人也更是坦然。

後來周漫與他相熟才知道，他有位姐姐定制了嫁衣，約定了時間試衣，但生病了親自試不了就叫他試，他不僅親自試穿還提出了衣服該怎麼改。

原以為他隻是行事怪誕，一起度過幾年的時光，周漫才知道他一直在接濟窮苦百姓，設計機甲給農戶使用減輕他們的勞累。

他總說，天下萬道皆有行人。

周漫遭天下誅殺，身邊無人敢替他她說一聲情時，隻有甯诽為她辯解，即便他沒有世家底蘊，知道自己人微言輕。

他拼命護着的人卻是害他斷了靈根的人。

甯诽是周漫此生所遇之人中最對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