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收回剛才的話，晚上的海也不錯。

她想去找謝此亦，去路被攔截，眼前冒出一個氣喘籲籲的人。

煙花的光彩下，依稀可見是一個俊朗的少年，那雙眼睛發紅正流着淚，整個人情緒很激動。

周漫不自覺的退了半步，心裡緊張起來。

少年喘了兩口氣，淚如雨下的叫她，“何姑娘。”

周漫愣怔住。

頭上是絢爛的煙花，眼前是情緒激動的少年，那雙眼裡的神情周漫看得懂——是思念。

雲海翻湧，大海決堤的思念，克制在那雙眼裡。

少年一張嘴就落淚，幾次沒有說完整的話語，周漫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激動的情緒，不自覺的心痛，鼻酸。

是身體在本能的回應。

“我……”

周漫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人思念的不是她，是何之之，所以她給不了任何回應。

“你……”

良久，少年緩和了情緒，擡手想碰她卻停在了咫尺之距。

煙火的亮光下，周漫看見他手上傷痕累累，心一緊，再看他的神情，滿是錯愕。

“周小滿！”

謝此亦趕來，見到此情此景将她拉到身後，看着眼前的人滿是戒備的神情，“這位是？”

少年看着冒出的謝此亦，目光怔住。

“你認錯人了。”

周漫拉着謝此亦倉皇而逃。

謝此亦隐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甚至動用了靈力逃。

海邊的插曲讓周漫心跳如雷，緊張和害怕的情緒蔓延，身體裡的咒印似乎感知到了她的驚恐，開始肆虐的侵占她的身軀。

回到酒樓，謝此亦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讓她打坐調息。

周漫閉眼調息，奈何少年的眼睛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心緒不甯，半個時辰後才鎮定下來。

她這一路沒有遇到何之之的故友，便也沒有實感自己是借人家的身份而活，剛才那位少年的情緒牽動着她的心緒，她才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不是自己。

“澤峪草去戾氣，我一會去給你找。”

謝此亦出門不久，周漫便收到了紙鳥——安好，勿念，落款“也”字，她聳了聳肩将信紙收好，調整情緒出門。

周漫沿着街走，看到藥店就進去打聽澤峪草，一條街走到頭，店家都叫她自己上小島上去求，他們不能私自售賣靈草。

澤峪草周漫知道，元宵返回院時郁間柳帶過幾株，生長在無人海域，性寒，可治頑疾。

她抱着的一絲幻想破滅了，往鹿南島方向看去，怅然若失。

“何姑娘！”

周漫擡眼，是昨夜海邊的少年，見到她神色驚喜，“我以為昨晚是做夢，原來真的是你。”

“你認錯人了。”她現下有要緊事，不想平添糾結，轉身要走，少年不依不饒的跟着她，“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三年未見，我已經脫離了鑒鏡司，我們難道不能重新開始嗎？”

周漫腳下一頓，盯着他那雙欣喜的眼睛。

少年忙露出胳膊，拉開衣領，裸露之處皆是傷痕，扭曲的疤痕像鈍器所緻，可見傷時的痛苦。

少年道：“我現下是自由之身。”

“你……”周漫震驚，這種傷她見過，鑒鏡司司正遴選嚴苛，需得無父無母的孤兒且有靈根，自願入門，修行到四階後經過考核，合格後斷七情六欲才能授司正，為司正者秉公辦事，不能動情徇私，否則門規處置。

若動了凡塵之心需重過十二道，能出十道後禁閉三年才可恢複自由之身。

十二道亦稱無情道，無欲無求者暢通無阻，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司正考核隻需過八道，退出鑒鏡司卻需十道，就是為了讓入司者三思而行。

“何姑娘。”少年滿目歡喜，朝她作揖，“在下隻是彌在，不是彌司正了。”

周漫剛張嘴，就聽他道，“我喜歡你。”

“何之之，我心悅你，想長長久久的和你在一起。”

少年的愛意炙熱而滾燙，可惜眼前人并非心上人，巨大的悲傷襲擊着周漫，她像啞巴小偷，本以為偷走的是旁人不要的東西，卻沒想到是别人視如珍寶的東西，她就連轉告或者解釋都做不到。

她連連退了幾步，眼淚不聽使喚的落下。

彌在看她如此，先是錯愕而後是茫然。

“你……認錯了人。”

周漫拂開他攙扶的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