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龍不壓地頭蛇,能少一事少一事。
周漫看他渾身的泥無從下手。
郁歲安似乎看出她的嫌棄,故意往她臉上甩頭發,一頭泥落到臉上,周漫磨了磨後槽牙,想着自己理虧,于是認命的給他寬衣解帶。
小孩還算有點良心,到最後一件就往屏風後去了,叫她在外面守着。
周漫故意應聲,“得嘞公子。”
“你去給我打水!”
郁歲安故意使喚她,周漫沒搭理,翹着二郎腿吃茶點,等他不耐煩的再叫了兩次,她才悶聲悶氣的回,“端茶倒水而已,我打什麼水。”
“你!”
“我給你找衣服要不要?不要我走了?”
郁歲安生氣的拍水,從牙縫間蹦出一聲“哼”,周漫找小叁要一身衣服,特意交代了錢記在郁家賬上。
元凡端着藥守在門口,周漫一飲而盡,心曠神怡。
“你怎麼魂不守舍的?”
“我的劍被召了。”
“啊?”
周漫歪頭看他腰間的三把劍,再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估摸着是被哪位劍修召去沒壞又被他召回來。
臨川能人多,不乏厲害的劍修,而劍修愛召劍,這個難以避免,隻有足夠強大才守得住自己的劍。
周漫拍拍他肩膀寬慰,“你和他們還不熟,培養培養感情就好了。”
“時也不是教你心法了?”
“嗯。”
“多琢磨琢磨,不要一天到晚愁眉苦臉,天又塌不下來,他召你的劍,若是使壞了你就叫他賠。”
元凡:“修劍卻護不住自己的劍,算什麼劍修。”
“……”
這話以前周漫罵過那些自诩名門高手的劍修,現下聽着總覺得在罵自己。
郁歲安的聲音從隔壁傳出,周漫示意元凡跟自己走,帶他去樓上吹吹涼風。
“來。”周漫施法一召,元凡腰間的三把劍震了兩把,隻有斷劍無動于衷,她收了術法,劍歸于平靜。
她盤腿坐下,敕令一聲,“起。”
卧月和常伶“噌”一聲出鞘,在空中一陣舞動,周漫打了個響指劍“咻”一下就回了劍鞘,無需起勢,無需口訣,兩把劍就如是她心血灌注一般,乖巧聽話,溫順服從。
元凡見狀,更加落寞了。
“在我看來,召劍這事有點缺德,不到萬不得已時大有故意炫技的意味。”周漫從乾坤袋裡掏出酒壺,久違的抿了口酒,甘醇柔和,她扭頭看目光灼灼看劍的少年,耐着性子開導他,“你師父不是劍修,你能練成這樣已經很了不得了。”
“時也給你的是入門劍譜,但你别嫌棄,我當年也是把各門各派的入門劍譜練爛了才學門派秘籍。”
元凡:“師姐,我看不懂。”
“啊?”周漫撓頭,入門劍譜在開蒙範疇,不說融會貫通,學以緻用,單說招式小孩都能耍,元凡連複雜的陣圖都能看懂,劍譜看不懂?
“這個……”
“我很努力了還是看不懂,小持見我無從下手便給我演示,我連學形都很難,或許時公子說的對,我無天賦。”
“我真的服了。”周漫翻了個白眼,聽話不聽全的人,一天天自怨自艾,她從兜裡掏出何之之的劍譜翻開怼他眼前,“這有什麼難得,你跟我說,哪看不懂!字不認識還是圖看不清。”
“練了招式串不起來。”元凡聲音越來越小,甚至要哭了似的,“不入眼,不入腦,好像飄在紙上會動,就像是水抓不住,會從指縫流走。”
這麼說周漫就聽懂了,就跟她看那些文學典籍一樣的病況,不感興趣,天生排斥,能治,就是有點麻煩。
周漫百思不得其解,将書收回去,問他,“你明明不喜歡,為什麼非要修劍啊?”
“我喜歡。”
回答的笃定,周漫更難理解了,她修劍很快樂沒吃過這種苦。
周漫:“你先别看書了,就想在滄霁城我用的招式,你試着能不能複刻。”
“可以。”
元凡回答完,操起斷劍就演示,一招一式像模像樣,腳步學的七七八八,就連周漫自己創的轉身回抽,換手左刺都記得。
她看完不由得鼓掌叫好,有這過目不忘的本事,書看不看無所謂了。
“咱不看書了,師姐練給你看。”
周漫起身,召了常伶劍給他演示上清門的入門劍招,各家劍法各有講究,上清門是五山八派之首,千年百年的世家傳承,雖不是劍道起家,但于劍道上自成一派,劍法講究一個“穩”字,不急切、不冒進,以慢勝快,形易練,神難懂。
元凡看着她行雲流水的劍招,細看腳不沾瓦片,凝空而動,不擾屋中賓客,但招式無一處遲疑凝滞。
夕陽下,身形逆光成了黑影,以身帶劍,衣帶翩飛,青絲舞動,一手劍,一手酒壺,身形飄逸卓絕,精妙絕倫。
周漫一個翻身,劍回他手中,側倒回屋頂,抿了口酒,“這一套練好了,我教你獨門秘籍。”
“好。”元凡驚喜萬分,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