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翊忍不住:“你家人知道你在這做什麼嗎?”
“知道啊,”出口有領班模樣的人杵着等她,女人飛快說:“這可是能賺大錢的活,我好不容易争取來,就是不能用手機,煩……我說的你還記得住嗎?”
見謝翊點頭,女人心滿意足離開。
謝翊是經過類似事件的人,環境一過腦子已經明白是什麼狀态。人類太猖狂了!
可是他又能怎麼辦?他要現在憑着沖動鬧起來,非但不能改變現況,還可能把自己折這裡。他既冷靜,又不能冷靜,為了保持冷靜,指甲掐肉裡去。
當他走進空洞張大嘴的電梯廳,猛地聽見老秦喊他。
“等等。”
老秦的聲音就像火苗,一下把他心中熱血點燃起來了,他狠狠地踢了一腳電梯壁,電梯震動閃爍紅光,發出刺耳聲響,老秦還未走過來,已經被人攔住,那人是剛才實驗精怪小隊的領隊。
謝翊倏忽驚訝,領班目光鎖定他,還有幾分若有所思。
領班往老秦身邊說了些什麼,謝翊捕捉到零星話語。
“看起來是很像……”
“真的,我跟你說,肯定有關系。”
電梯門又一次合上,這次謝翊沒再主動作死。很快升到一樓,電梯門開,呈現出一片廣袤荒涼的空地。
當謝翊走出去,地面震動着,掩飾電梯又在往下沉落,謝翊突然轉身,朝電梯門狠狠打一拳,回震從他手背傳遞上大腦,頭皮震麻出疼意,可這一點疼,反而讓他心裡暢快些,還不到解決的時候,既然被他揪住這個窩點,他肯定就不會放過,幼年受過的苦,他要一點點盡他所能回報回來,他已經不是幾歲大隻會哭的小孩了。
把手機離線地圖截了屏,謝翊環顧四周,牢牢記住了這一坐标。
荒草堆割裂大地,地面顯現出黑多于白的創口。
暗地裡,不知有多少隐形監視器在看着他。
謝翊低頭掩去了表情,騎着電瓶車,亟不可待地往回沖。
冷風把衣服灌滿。
回到家裡,謝翊發燒了。
他蜷縮被窩裡,渾身發燙,四肢百骸潰軟的,悶在皮肉下流不出去,他掙紮起來喝了退燒藥,主屋裡關着門,爸爸應該在午睡。
又困又睡不着,眼珠子在眼眶裡發脹,冬日太陽光斑落在恍恍惚惚的眼球上,那些紛擾的,模糊的影子一叢叢跳動,最後還是他把臉捂進了被子裡,幻象融入了黑暗中,他什麼都看不見了,才好了稍些。
謝翊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眼前罩墨綠色手術布,僅留下呼吸用的口鼻,他四肢被橡膠勒成四角,灌了鉛一樣無法控制。
是打了麻藥的,他鼻尖還能嗅到麻藥特殊的焦糊臭,還有手術刀磕碰不鏽鋼盤,有人影晃動。
他理所應當的感到恐懼,可那恐懼因為是經曆過的,覆蓋上了一層不真實的磨砂感,他還有空聽實驗人員們說話,斷斷續續地,組成不連貫的句子:
“按說他父母的結合,他就不應該存在……”
“可檢測出來是人類基因,這是犯法了呀?”
“我們沒讓他走嗎?一提起走,他哭,他爸也哭,那難受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不給錢呢……”
“其實還真的……蠻可憐的。”
“愚蠢,你解剖小動物的時候不可憐了?……這些精怪,脫了地基詛咒,就是畜生啊!”
不要,
不要傷害我,
虛弱的話語堵在謝翊喉嚨裡滾,他聽見心率測試機滴答聲變快,侵擾了他所有觸感神經,
滾燙的淚水從他眼角往下流,
他是被冰層阻擋的落水者,一直一直被困在水底下……
他這才後知後覺,
自己離開地下庇護所似乎太順利了一些,
可理論上他又想不出對方阻攔自己的理由。
謝翊睡醒過來,棉被捂住了口鼻,一頭都是冷汗。
應該是藥物起了作用,午睡得太沉,人被甕住了,惶惶然半天使不上勁。
客廳裡爸爸在說話,情緒激動。
“真的,就救一萬塊,是不是哥們兒吧?!”
“我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很急的啦。”
“不是,我看我這身體健康狀态,是給兒子留遺産嗎?自己的事,我以前的破事!”
“沒有一萬?八千也行!不行五千……艹,我們一輩子交情就值兩千塊錢嗎?”
謝堃沢罵罵咧咧挂了電話,把手機往搖椅上一摔,坐墊彈起手機,他吓得連摔帶撲的去撿,就地滾了一圈,眼角視線瞥見個清瘦的身姿。
謝堃沢眼珠子掙脫,表情活脫脫像見了鬼。
謝翊走路開門怎麼都沒發出聲音。
“你、你今天怎麼沒去學校?”
“學校因為火災放假一天,”謝翊站在門框裡,沒開燈的黑霧從屋裡包裹住他,他仿若是神龛裡的泥塑佛像,眼睛裡蒙着層藹藹的灰。
“爸,”他呼喚他,“我怎麼聽你說要借錢。”
“家裡也沒用用錢的地方啊,要錢的話,我這有兼賺職的,要嗎?”
“不要!”爸擔憂打擾了他一樣,往廚房方向手腳步,
“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