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恩橫行霸道的德行,不及他父母十分之一,這樣的人家,确定你去了不會被放狗追嗎?”
放學後,天陰着,沒有陽光,色彩消失了,陰暗貼在地上。
謝翊按圖索骥的往北面走,北面隸屬于老街富人區,在中央廣場延伸以北,高大藝術雕像屹立攔截,再走遠些,道路更寬闊,房屋獨立性更強,謝翊一棟棟數過去,數到眼發花,終于看見了韋家銘牌,矗立在四合竹林中。
竹林黑壓壓的,使韋家窗口的燈光更加抱緊自己的暖色,不往向走射一點。
謝翊叩響韋家氣勢恢宏的獅頭銜銅環大門,良久後,門扇上可視屏幕出現黑白麻點,看不見對方,但謝翊清晰地被對方看見。
“做什麼的?”
對方是一名音量拔尖的中年婦女。
謝翊抱緊懷裡的課本,擺出乖好學生樣:
“韋恩沒去學校,老是讓我來給他補習下今天學的内容。”
對方沉默了下:“不必了,要成績我們會給他補家庭教師的。”
謝翊焦急:“可是,老師這麼要求我……”
“就說你已經見到了不就行了嗎?”中年婦女不客氣,“那破學校能教什麼好東西?!”
哐當聲——
傳聲話筒裡傳出忙音,謝翊被婉拒于室外,韋家人的桀骜失禮,與韋恩本人如出一轍,所以才能教出霸淩同學的孩子來。
謝翊故作失望的表情,他知道在某些看不見的地方,說不定還有隐蔽攝像頭。有錢人都對于隐私很注重,不過沒關系,謝翊要的就是了解韋恩狀況,知道韋恩行蹤,謝翊目的已經達到了。
謝翊剛要走,忽然感覺身上有些不舒服,謝翊循着來源上眺目光,看見二樓欄杆處,不知何處出現幾名男人在抽煙,被圍在中間的男人氣場最強,夾着根紅點閃爍的煙,眼神陰鹜的刺穿黑暗,投到謝翊身上來,他似乎朝左右說了兩句話,左右嗤笑起來。
謝翊心髒被危險挑撥,正想離開,突然聽見一個男人揚聲喊:“都送上門來了,怎麼能不邀請進屋呢?張姨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恢弘音量驚醒了一地沉悶,謝翊就像被悶錘敲了下,頓時莫名覺得有幾分毛骨悚然,他剛跑幾步,身後韋家獅頭銜環大門開了,瘦長憔悴的中年女人從陰影裡拔出身來,唯獨那雙目子酌亮,懷着恨意似的瞪着他。
“讓你走,你不走,那就别走了,進來坐會兒吧。”
她說話的霸道反射出主人家的威嚴,像輪月亮使人不忘太陽的光輝。
謝翊讪笑着搖頭:“不、不用,我明天再來……”
他拔腿就跑,想要離二樓那團灼燒了黑暗的紅炭遠一些,不料,簌的一聲驚響,有什麼東西穿透了空氣直接炸在他腳前地面上,一個小小黑黑的圈,刺鼻的硝煙氣味升起,隔了兩三秒,謝翊遲鈍的大腦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
——槍眼。
那些人居然用槍攻擊他!
幾乎是一瞬間空氣膠着起來,來自于本能的恐懼迫使得他差點跪下,但還是強撐着背脊骨轉的身,這一次他精準地看中了二樓當中的那個男人,兩人的距離感在雙瞳之間被拉短,借着一半燈光,他看清對方的臉,與韋恩有七八分相似。
容貌被歲月模糊邊緣,他肆無忌憚的将槍遞交給身邊的人,重新撚起煙卷。
“借口太拙劣了。校領導不可能這時候派人來我家,”男人說臉隐藏在煙霧後,
“除非你是另有所圖。”
張姨的手,鐵釺一樣拽出謝翊,謝翊不是不想跑,然而槍管如同太陽上的黑子一樣瞄準了他。
謝翊被拖進了門去,二樓衆人看得高興,陌生人越被動,越能反射出主人家的威嚴。
——咚!
謝翊被連推帶的帶到地下負一層,越往下空氣越難聞,與坐擁枯山水的庭院,和恢弘雅緻的房屋建築截然相反,這居然是一個四面封窗的地下室!
他背抵着門,看清地下室裡的光景,一排鐵架子上下鋪并排而放,七八号人坐在床旁,把自己藏匿在了床的陰影裡,他們從不亮的白熾燈陰影裡盯着他,對于這新來的人帶着一丁點的好奇,更多地情緒卻是——麻木!
張姨擡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牆内側那邊:“不管你是什麼目的,反正你是别想走了,床那邊有空的,自己選一個吧。”
謝翊莫名回想起之前張姨驅逐他的話語,内心湧現出後悔,他踉跄的說:“姨,我錯了,我不該不聽你的,現在放我走好不好,我發誓再也不來了。”
張姨手裡拎着串鑰匙,臉頰瘦得顴骨突出:“晚了。”
“不不不,”謝翊拽住她衣角,“我和你家韋恩是同學,我來班裡都知道!我爸見我夜不歸宿也一定會報警的!”
“……真的是,為什麼偏偏今天來。”張姨嘴裡含混不清的吐槽兩句。
謝翊疑惑了下,怎麼,難道今天韋家才另有安排嗎?
張姨拿出電話:“最後一次機會。”
謝翊吞了口唾沫,看着開始讀秒的手機屏幕,猶如看着擇人而噬的嘴舌。
幾秒後,話筒裡傳出男人渾濁沙啞嗓音,那聲音中還帶着一絲殘忍的冷漠。
“哧,”對方在電話那頭噴出口煙霧,“給你兩秒鐘,不說挂了。”
真正的挂機是直接手指行動,用嘴巴說出來更像是催促,謝翊舌頭縮在口腔裡,慌張地把目的說了遍。
“我知道韋恩是火場縱火案嫌疑人,因為我也是當場者之一,雖然火不是我放的,但警察也不見得放過我。我天天為這事焦愁,所以想知道火災案情進行到了哪裡,韋恩又會受到什麼懲判……”
兩秒過後,話筒裡傳出來對方不以為然的冷笑:
“我兒子近來一直出于半失憶狀态,精神科醫生已經給出了診斷,他不清楚那段時間為什麼會那麼做,甚至不明白如何離開的火災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