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盡管許以夏已經這麼說了，小丫頭卻仿佛小攝像頭一樣，跑進跑出，不時的盯着她，這目光讓許以夏敏感，但是又不覺得讨厭。

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能夠忍受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她們之間，有些濃重的血緣關系。

洗好碗以後，許以夏看時間不早了，催她去洗澡。

湫湫想起來以前弟弟看電視的時候，裡邊的小朋友有小鴨子可以洗澡，她也有小鴨子，她捏了捏小鴨子，讓它嘎嘎叫，然後睜着大大的眼睛，問媽媽：“媽媽，我可以讓小鴨子陪我洗澡嗎？”

孩子的眼眸暗含期待，許以夏當然不會拒絕孩子這個小小的請求，道：“可以。”

“謝謝媽媽。”湫湫開心壞了，捏着自己的小鴨子，小鴨子嘎嘎叫了兩聲以後，就飛奔去洗澡了。

許以夏看着她活潑的樣子，無奈的一扯唇，然後就給她放洗澡水去了。

家裡沒有小孩子洗澡的盆，所以今天隻能拿桶洗，許以夏感覺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亂亂的，她覺得自己需要給孩子買的東西還有很多，她還沒有考慮到位。

但是，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也隻能這樣。

湫湫呢，她也不嫌棄桶洗澡，就算是用桶洗澡，她玩小鴨子也能玩的很開心，而且媽媽給她洗澡她也很開心。

媽媽好溫柔哇。

她覺得自己今晚晚上，一定可以做一個跟媽媽有關的，很美很美的美夢，她希望，自己睡着以後，可以一直在美夢裡邊，不要醒來。

可是一想到不醒來就見不到那麼溫柔的媽媽了，她又不願意了，還是醒吧，現實的媽媽比夢裡的媽媽更好。

小朋友抿着小嘴胡思亂想的時候，許以夏已經給她洗好了澡，把她從桶裡抱出來，給她擦幹身上的水，給她穿上漂亮的公主裙，把那天髒兮兮的垃圾桶邊可憐的小朋友，變成了一個穿着粉色小裙子幹幹淨淨漂亮的小公主。

許以夏又帶着她出去，給她帶着傷口的小手塗上藥膏，心裡思忖着，要多久以後，孩子手上的傷疤，才會完全好，那時候，她是否還在，或者……不在。

許以夏對于孩子離開，心情有點複雜——她覺得，孩子離開以後，她就輕松了，不需要承擔這一份壓力，但是，這也意味着，這個孩子會回到山裡，并且，不一定能夠回到他們的身旁。

許以夏看着孩子因為穿了好看裙子而帶着開心笑容的面龐，突然不一樣後面的事情發生，她可以努力振作，但是她不希望，湫湫會回到原來的生活，一點也不想……

湫湫穿了一會公主裙，差不多到睡覺的時候，她就要換上衣服，睡覺啦！

小姑娘抱着毛絨小兔子，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床邊溫柔的媽媽，心底有一個小希翼，仿佛忽然長了翅膀一樣，飛呀飛，飛了出來，讓她有些期待。

“媽媽……”

“嗯。”

許以夏剛準備關燈出去，就聽到身後小丫頭的聲音。

“你能不能……給我講一個故事啊，就像是……電視裡的一樣。”湫湫揪着小兔子的耳朵，眼睛亮汪汪的，生怕許以夏拒絕。

許以夏确實沒考慮到孩子需要睡前聽故事，湫湫這麼一提醒，她忽然想到，應該要給孩子買一些啟蒙的課外讀物，還有，她是不是應該上幼兒園了……

本來就覺得照顧孩子事情很多的許以夏，忽然覺得，事情好像更多了，本來就不怎麼清晰的腦子，好像有無數的結纏在一起，她得一點點的捋清晰。

她拿出手機，開始去翻童話故事。

問孩子：“你想聽什麼故事？”

湫湫聽過的故事，隻有山裡的老爺爺老奶奶在樹下講的吓唬小孩的鬼怪故事，她想要知道媽媽能給自己講什麼樣的故事，她躺在被窩裡，乖巧的看着媽媽，道：“媽媽，你要給我講什麼故事？”

她嘟囔說：“你給我講什麼故事，我就聽什麼故事。”

許以夏于是給她講了一個白雪公主的故事。

故事講完以後，小朋友有些昏昏欲睡了，她打了一個哈欠，輕輕的說道：“白雪公主真幸福，她有七個小矮人，還有王子當好朋友。”

“不過，我更幸福，因為我有媽媽了。”說到後面，小朋友的聲音，帶着含糊。

許以夏一擡手，發現自己臉上都是淚。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流淚，卻又控制不住的，淚流滿面。

她想，這一刻的她，可能也有一點點的幸運，因為這個小女孩的到來，她又有了一個幹淨的家，溫暖的晚飯，還有，一個不再孤單的夜晚。

她已不記得從多久以前開始，自己半夜醒來，面對的，是漫漫的，沒有盡頭的，看不到光亮的黑暗，而自從有了她，她再醒來，始終會記得，在另一個房間，有一個會呼吸的，在安睡的小姑娘。

雖然她的到來，她其實不期待，但是，她卻給她帶來期待。

很長一段時間，她已經不會去想，自己明天要做什麼。

而她現在，卻已經開始去想，明天要出門去，把孩子需要的東西給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