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修)
鄭兆華在影視圈混迹多年,是很有一些眼力見的。他很快就把目光定位到周斯岷身上,朝着人咧開嘴角:“您就是小梁說的……”
“鹿星河。”梁淮京強行打斷,跟鄭兆華導演介紹:“小鹿,專門來找你的。”
“鄭導您好,我叫鹿星河,戲劇學院畢業。”鹿星河說:“我畢業大戲排的就是您的作品,一直非常仰慕您的才華。”
鄭兆華本來是來忽悠大傻子花錢的,結果他的視野裡突然就出現了這麼一個幹幹淨淨的年輕人,而且嘴還很甜。
鄭兆華強行把目光從閃閃發光的兩個億,挪到鹿星河身上。
鹿星河對鄭兆華說:“我很榮幸能有機會試您的戲。”
鄭兆華:“。”
他這是被人下套了啊。
兩個億,怎麼可能是白給的,他怎麼就不長記性。鄭兆華面上還是一派和氣,把水管暴輕輕往邊上一放,開始賣慘:“我這戲能拍成,不容易啊。”
鹿星河:“?”
梁淮京立刻把這戲唱了下去:“鄭導既然這麼說了,那咱們就得好好聊一聊。您有什麼藝術追求,不如仔細說說?”
翻譯一下就是,不缺錢。
鄭導笑得更真誠了些,四個人一起坐了下來。鹿星河再沒見過這種場面,也該知道是特地給他安排的了。
他一直敬仰的大導演在投資人面前賣慘,周斯岷隻是很淡然地聽着,偶爾點個頭。梁淮京雖然臉上帶着笑,卻也是一派上位者的從容。
鹿星河從沒遇見過這樣的場景,他的三觀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從前都是他低聲下氣地求導演、求制片,求劇組能給他一個試鏡的機會。為了一個試鏡的機會,他可以連夜趕火車,可以熬大夜背劇本、寫人物小傳,就算那樣也很少有成功的機會。
他以為那是演員的常态。
可現在發生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好不真實。
他從前努力的那些又算什麼呢?鹿星河一時轉不過來這個彎,低頭沉默了一會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周斯岷注意到他情緒不對,還是放人走了。
鹿星河走的時候,僵直着腰闆,出門右轉走到底才意識到洗手間該往左轉。他走的時候連腳步都是虛浮的,像是跑完一整場馬拉松卻被告知要到主席台才能領獎,最後明明就隻剩下幾百米,他看見了終點卻沒什麼力氣往前走了。
鹿星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才到,他雙手撐着洗手台,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他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麼清楚自己的理想主義,他一直相信必須要努力才有回報。他要先受到認可,才能有更上一個台階的機會。
那是他一直信奉的。
現在有人身體力行地告訴他,這個想法有多麼天真。
鹿星河打開水龍頭,捧起水,往自己臉上潑。一遍又一遍,直到額間的碎發都被打濕,他也隻會機械性地繼續這個動作。
其實鹿星河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在執拗什麼,大概是想到從前每一次被劇組拒絕的時候,那些拿來自我安慰的話,突然就變得不堪一擊。
那些支撐着他走過一次又一次失敗的信念,忽然就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