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巾價格不便宜，質量好點的二三十往上。學校裡一頓飯也才十幾塊，何況一包衛生巾。

“沒事，我剛結束不久，我着急用。”沈旭清表情上有隐約的失落，岑甯熙眼皮一抖，認定自己看錯了。

因為很快沈旭清又笑盈盈地對上岑甯熙的視線。

“你好像很着急撇清我們兩個的關系一樣。”沈旭清說。

她的眼睛尤為靈動，長長的睫毛下是一對潛藏很多情緒的眼眸。岑甯熙看不出下一瞬的沈旭清到底是會開心還是會生氣。

緊急時刻遞來衛生巾可是救命之交，誰來了都能冠以恩人的名諱。

“我怕我忘記，我記性一般，有時候忘性挺大的。”岑甯熙想了想，說實話。

她不想欠别人什麼，不單對沈旭清，對所有人都一樣。

望着岑甯熙一臉真誠，沈旭清沒話說，趴在桌上歎了口氣，輕輕笑起來：“我發現你真的好有趣啊。”

“太固執了？”岑甯熙找不到其他理由。

換作她，可能也會覺得一包衛生巾沒什麼大不了的，送你也行。

如此細想，岑甯熙發現，她主動還衛生巾這事也的确是在和沈旭清撇清關系。如果兩個人關系還行，此後我幫你、你幫我也能夠一筆勾銷。

可如果接受，會讓岑甯熙覺得不自在。她和沈旭清的關系就不局限于同學，是好朋友，甚至于好閨蜜。

岑甯熙懼怕親密關系的産生，因為她總忍不住想這段關系決裂的瞬間。譬如由于某事争吵，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分道揚镳的局面。岑甯熙害怕吵架，害怕對方到時候翻舊賬，說當初對她的種種好。

像是被人抓住了把柄。岑甯熙忍不住想笑。

她對自我的保護機制太過強烈，如此正常的一件事竟然考慮得那樣深遠。

可惜，岑甯熙甯可擺出冷臉和别人劃清界限，也不願意讓自己處在接受别人好的焦慮感中。

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讓這段關系發展為好。

沈旭清看岑甯熙的眼睛是半阖着的，在少女清純的神态下，多了些超出年齡的成熟。

“不是，我感覺你像是得到别人一點點好處，就覺得那個人非常非常好，你恨不得挖心掏肺的那種。”

“……”岑甯熙沉默了一下。

被沈旭清戳到痛處了。

岑甯熙承認，别人對他施展好意，哪怕是最普通的禮貌行為，她也會心平氣和地回應任何人，盡己所能地幫助回去。

甚至當初收到别人送的冰紅茶，哪怕心底對那群人嗤之以鼻，岑甯熙還是會用社交賬号挨個給人發私信，告訴他們不要送了。

反省完自己的行為，岑甯熙沉聲靜氣，把窘迫藏得嚴嚴實實道：“可能我算是爛好人一類？”

“爛好人？”沈旭清不可置否地颔首，一抹陰翳在臉上轉瞬即逝。

“可是你一直當爛好人，萬一有一天你被别人欺負了怎麼辦？”她用手指叩擊桌面，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萬一有個狂熱的追求者天天給你寫情書，讓你很困擾怎麼辦？”

“你是不是很認真地寫一封回信，然後義正言辭和他說，不要這樣做了？”

沈旭清梅開二度，堵住岑甯熙拼命想為自己挽尊的借口。

昨晚還抱着岑甯熙哭眼抹淚呢，怎麼睡醒跟換個人似的，咄咄逼人，氣焰嚣張。

“他給你送禮物，你就想方設法地還回去，想以此來劃分彼此界限，兩不相欠。”沈旭清看了眼還未拆封的衛生巾。

“然後，你就落入對方的圈套裡了，他要的隻是你注意到他。你以為你在拒絕他，實際上是暗戳戳的給别人希望。”

“喏，就比如現在這樣。”

沈旭清說得還真有點道理，雖然岑甯熙合理懷疑她生氣了。于是放下面子，俯身半蹲在沈旭清位置邊，輕聲問：“那我該怎麼做？”

岑甯熙的眼睛長得很标準，黑白分明，像是一滴墨水滴落在紙上，形成一圈圓潤的墨漬。由裡到外，由深入淺。

曉得岑甯熙在示弱，沈旭清翹起嘴角，喃喃：“收下，然後表示拒絕，冷處理不要想着還回去。”

“這樣不顯得很……不道德嗎？”岑甯熙提出問題。

網絡上可多人罵，說收了禮物把人踹走的比比皆是。

“道德，哪裡不道德？你又沒自己伸手要，都是心甘情願送出去的東西，多半不會再追回來。法律效益懂不？自願贈予。你要真道德上過不去，貴的東西你也不會用吧，原封不動還回去就好。至于便宜的，補點錢打發叫花子得了。”

說完沈旭清順手把衛生巾塞回岑甯熙手裡。

“還有說什麼好歹是一番心意之類的，你都拒絕他了，還管他傷心不傷心啊？”

岑甯熙胸口一突，笑眼彎彎：“那這個，你也不是在追我啊。”

沈旭清朝她眨眨眼，收複鋒芒，用教育的口吻道：“收着，我倆好歹算朋友，給你打預防針。要是真有狂熱追求者，你就不會那麼愧疚了。”

朋友嗎？岑甯熙哭笑不得。

沈旭清的一套邏輯無懈可擊，于情面而言，岑甯熙還是收下她的好意吧。

想罷默默收了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她實在想不到拒絕沈旭清的理由，如果實話實說，我收下你的好意，我們的關系就比普通朋友更近一點，這樣讓我很難受。岑甯熙還算有點情商，可想而知這樣對方會有多傷心。

若是說自己接受不了别人的好意一直推脫，就陷入沈旭清說的怪圈裡。

所以岑甯熙決定，冷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