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山巒的輪廓一直延伸到長河的盡頭。我站在三十米高的大壩上,仰望着滿天繁星。日月星辰近在眼前,伸手可得。
聽老人說過,凡是大壩,都是危險的,曾經淹死過很多人。行善之人會死在左岸的河流裡,行惡之人會死在右岸的死水裡。
我不知道這是哪裡。我站在大壩正中央,不敢低頭看。一想到這裡死過很多人,我就覺得後背發涼,我似乎看到很多影子向我走來。
我拼命地向前奔跑,看到大壩的盡頭有一處開滿鮮花的山坡。可是盡頭無法到達。它虛幻又缥缈,我已經跑不動了,它還是在盡頭。
天漸亮,星辰退去。我看到左岸的河流裡生長着一棵藍色的水晶樹,樹上挂滿晶瑩的水晶石。它閃爍着天藍色的光圈,光束掠過的地方都顯現着一種澄明。
“你還是來了。”空中飄蕩着一個空靈的聲音,一顆水晶石幻化成了一個白翁長須的老人。随即,一部分水晶石顯現成了文字。
“山下有泉,川海之初。上艮下坎,上止下險。上艮來自坤卦,下坎來自乾卦。心要堅守道,守道能為師而不懼艱險。”
“我可以幫你完成一個願望。”白翁老人對我說。
“我迷路了,我想讓時間倒流。”我說。
“這是無法實現的願望。有些路,走過了,就無法回頭。”
“那我該怎麼辦?我無法預知那些無法回頭的路。”我問。
“聽你自己的心,用心去看,用心去感受,而不是用眼睛。”
“可是我無法掌控我的心啊,它害怕被欺騙,它害怕承受痛苦。有時候,它極具正義,面對邪惡,它會較量到底。有時候,它會同情别人,它會感動落淚,它還會向往美好的生活。有時候,它會為一個人加快跳動,它也會為蒙受侮辱而沖動報複。”我說。
“這很正常,人心都是如此。誰也不能違背自己的良知。更不要害怕痛苦,你要記得,無論此時承受多大的痛苦,你都要堅信自己的心絕不會被它打敗,那麼總有一天,你的心會變得強大堅韌。”
白翁老人說完,天空一道黃光,藍色的水晶樹也消失不見了。我才發現,我依然站在大壩中央,我并沒有奔跑過。
此刻,我清晰地記得,我要上班了。今天林尚川就回無錫了。我轉身往回走,可是一腳踏空,我掉進了大壩的右岸裡。
淩晨四點,江明桢從夢中驚醒。
在夢中跌落的失重感,讓她此刻還感到頭暈。她怎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是上班太累了,睡得太死的緣故吧。
現在起床還早,她翻了個身,想趕緊忘卻剛才的夢。她想到林尚川,昨晚那種奇怪的預感她還記得,如果又是一次離别,今天要不要留住他呢?要不讓他在南京再待幾天?或者,最不行,也要說一些告别的話。
可是,那隻是一種預感,沒有道理可言。為了那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就先說離别的話,也很可笑。再說,就是留住他,又能怎麼樣呢?他還是要去北京培訓,她也要上班,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
做自己該做的事,才是最正确的。那就算了吧。
上午翻完台,江明桢擦幹淨包廂的地腳線,等主管來檢查。她剛起身伸個腰,主管進來了,對她說,那個叫“陳司”的男人和一夥人又來了,叫她不要出去。
他們在問江明桢是哪個大學的,主管對他們撒了個謊。她也叮囑趙琳琳和尹萍,不要對客人說自己是哪個學校的。主管還告訴那些人,幾個大學生兼職的已經都走了,不在這兒幹了。
江明桢很感激主管對她們三人的照顧,雖然她們在這裡隻幹一個月,還不是酒店的正式員工,但是主管也盡到了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