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學院裡的櫻花都開了。
三月的一個下午,林尚川穿着西裝,站在櫻花樹下,望着滿樹櫻花。時而吹來一陣風,落英缤紛。
下課的學生路過時,看到這唯美的畫面,都停下腳步,一個學生上前遞上一支笛子。
“林老師,飛花吹笛吧。”
林尚川并沒有接過笛子,剛上完一對一的課,他有些累,也沒有心情給學生演奏曲子。他隻是笑了一下,和他們一起賞櫻花。
看到這麼漂亮的櫻花樹,他想這個周末,去金陵學院看明桢。
自開學以來,工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特别多,他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從大年初一那天起,這一個多月,他都沒有見過明桢了。
回教研室的路上,林尚川碰到沙明裡老師抱着一大堆資料。他過去幫忙,沙明裡老師說:
“林老師,正好你來了,這裡有你的一封信。我拿訂閱的資料,正好看到了,就給你帶過來了。”
“這次訂了這麼多?”林尚川看都沒有看,随手把那封信夾在手中的資料裡。
“你拿這個,這都是主任要求訂的,咱也沒問。”
于主任今天心情好,請大家喝咖啡,吳知韻已經先喝起來了。林尚川和沙明裡把資料放到小會議桌上,坐下休息。
于主任把咖啡遞給他們,林尚川眼前還攤開着一些手稿,他怕撒到手稿上,順手拿剛才的那封信墊咖啡。
他猜,這肯定是雜志社推薦某本雜志的廣告信,才會和訂閱資料一起到。他們邊喝咖啡,邊閑聊讨論,錄制CD給德國音樂電台的事。
不經意間,林尚川瞥到這封信的郵戳地址,并不是他們經常訂資料的那個城市,而是明桢家所在的那個市。他馬上想到明桢的父母,會不會是他們寄的信,但又怎麼會寄到他這裡呢?他們并不知道他的工作單位。
他起身,拿着信,端着咖啡坐到自己的工位上。他拆開信,這封信字迹漂亮工整,卻沒有寫稱呼。他快速掃了一眼信的内容,就是一封普通的表白信。
這種信,林尚川收到的太多了。
從學生時代開始,每每收到這種表白信,他的一貫做法是,當做一篇抒情散文,一讀了之,從不回複。因為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回複。
他快速地翻到第二頁,當最後一行寫信人的名字映入眼簾時,他緊張了,害怕了。他又翻回到第一頁,認真讀起來。
信是這樣寫的:
這是一封沒有稱呼的信,我想了很久,什麼稱呼都不對。這封信,我寫了一個星期,每天寫一點。白天寫的,晚上撕了重寫;昨天寫的,今天又撕了重寫。我已經寫壞了很厚的一沓信紙了,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不稱呼你。
我想,我應該用盡我所學的文學知識,以愛情、眼淚、微笑以及一顆熾然的心,寫一封感人至深的信給你,來表達我自己。動筆之前,我還特意去閱讀了幾本文學名著。
此時,我多麼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點,可以瞬間跨到四年後。我就可以不寫這封信,直接走到你面前,說出想說的話。可是我又發現,語言蒼白,不能全部表達出來。
我也希望你在看這封信的時候,不要馬上翻到最後一頁找署名,請你先看看内容吧。這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孩,第一次向一個人吐露心扉,也是第一次對一個人心動。
她羞澀、真誠、滿懷希望。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先記住的,是你穿的衣服,你對顔色的搭配,充滿着藝術感。我的心跳得飛快,是正在病中的明桢,她的咳嗽聲,暫時緩解了我的緊張。我強裝鎮定,沒有讓你們發覺。
我弟弟病重的時候,你出現在病房裡,就是我的定海神針,我心裡不那麼害怕了。在弟弟急需要錢來救命的時候,是你慷慨救了他。我們隻是陌生人,你的大愛慈悲之心,我深深銘記于心。
當我聽明桢說,你要離開的時候,我徹夜未眠。我怕這一分别,再也不會見到你了。在我們送你上車的時候,我心裡很難過,我隐藏着自己所有的心思,不想被父母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