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桢流着淚跑回宿舍,她那天在診所被老男人占便宜的委屈,在這一刻才爆發出來。林尚川帶給她的夢幻般的世界總是轉瞬即逝的,她終究還是要跌落到冰冷的現實中來的。
“我不想放開你的手。”
林尚川早上從夢中醒來,耳邊回響着明桢的這句話。昨晚他做了一個夢,在一座郁郁蔥蔥的山上,他迎風站在山頂,拉着小提琴曲。七彩的雲漸漸聚成雲山,近在眼前,美得震撼人心。
天地之間,他是如此渺小。雲山之下,明桢向他奔跑而來,他伸出手等待她。
一頭狼、一隻蒼鷹、一隻兔子突然擋在他們中間,明桢吓得後退。狼沒有吃兔子,蒼鷹沒有攻擊狼,它們目标一緻地将明桢圍了起來。
他要去救明桢,剛一擡腳就重重地摔趴在地上。他的雙腳像被焊死了,無法移動,整個人肢體僵硬,不能動彈。
他眼睜睜地看着明桢被它們撕咬,明桢在痛苦中對他大喊:“我不想放開你的手。”他用盡力氣踢腿,結果踢到了牆上。
一陣劇痛,他醒了。
他坐起身擦了額頭上的汗,想起昨天分别時,明桢的欲言又止,眼含淚水,她肯定是有心事。可她最後還是選擇不跟他說。
明桢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他無法強迫她做任何事,又舍不得說一些重話讓她妥協,在明桢這裡,他有種隻能等她召喚的感覺。
江明桢,明桢,她已經占據了他全部的心。沒有理由,沒有道理。
林尚川按了按腿,現在沒那麼疼了。他今天還要回趟無錫,一會兒要出發了。母親這個月正式退休了,明天上午還有最後一節課,父親要給她辦一個告别講台的儀式,叫他也回去。
南京到無錫不算遠,算起來,他也四個多月沒有回家了。
林尚川到無錫後,直接打車去了酒店。楊宛茵任職的無錫學院的同事們,為她在一家五星級酒店舉辦“光榮退休”歡送宴。
歡送宴共兩桌,剛好20人,有兩位同事還各自帶了女兒來。
一位女老師看出了這其中的意圖,她示意旁邊的兩個男老師起身換了座位,讓那兩個年輕女孩坐在林尚川旁邊。
林尚川禮貌性地跟她們打了招呼。兩個女孩,一個名媛淑女打扮,一個時尚優雅。她們和林尚川聊起自己的大學專業,也問林尚川一些音樂學院的事兒。
其中一個女孩的母親對楊宛茵私語道:“楊老師,你看年輕人總是有話題,第一次見面,都能聊得來。我女兒今年26歲,中醫藥大學畢業,鋼琴九級,在鼓樓醫院藥房工作,和你兒子都在南京,離得也近,很有緣分。”
“你閨女真優秀,在醫院工作,工作很好的。養女兒好,聽話,我兒子我現在都不管了,都那麼大了,自己的事兒他自己看着辦,聽說他已經談了個女朋友,我們都管不了,随他吧。”楊宛茵搪塞說道。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你見過嗎?”
“沒見過。”
“那也沒關系。現在的年輕人玩性大,今天是男女朋友,明天又鬧分手了,沒個長性。讓我女兒和你兒子先當個朋友,在南京有個照應,以後的事情都說不準。”
“孩子都大了,看他們自己吧。”
林墨亭正在和旁邊的一位老教授聊國企股份制改革的事兒,坐在林尚川對面的一個老師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他問林尚川:“你評上副教授了嗎?”
飯桌上安靜了,兩個女孩也看向林尚川。林尚川又不認識他,看他的年紀說道:“叔叔,還沒有,我講師才四年。”
“那都沒關系。現在評副教授,講師年限不是很重要,主要是評審組專家組能不能通過。有人年紀輕輕就是副教授了,學術論文都是外面花錢買,買回來一個字都不看就發表。發表不了,就找中間人繼續給期刊雜志砸錢,總能發表。要不就是徹頭徹尾盜用别人的學術成果,改頭換面,署上自己的名兒,變成自己的。論文造假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了。要是再有能力一點兒,讓評審組送個順水人情,蒙混過關。這樣副教授就到手了,一年不知道産出多少個副教授呢!”
“還能這樣?那教授呢?副教授好評,教授也可以這樣評嗎?”其中一個女孩吃驚地問道。
“你們看我的年紀,我現在還是副教授呢。我辛辛苦苦寫一篇論文,都不及年輕人花點兒錢就能買到。我慚愧啊,我和小年輕都是一樣的職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