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12月份了,金陵學院裡的山茶花開了。
明桢下課後,站在教學樓旁邊的一株山茶花前,它枝青葉秀,就像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女子在風中站立。火紅的重瓣山茶花,極具對稱美,散發着天生麗質的光芒。
明桢想到一首描寫山茶花的詩:
江南池館厭深紅,零落空山煙雨中。
卻是北人偏愛惜,數枚和雪上屏風。
一陣寒風吹來,明桢又咳嗽了,她忍着如同刀割的嗓子劇痛,弓着腰,捂着肺部。南京的季節就是這樣,秋季短暫,一夜入冬。昨天還穿短袖,今天已經寒風凜凜了。
氣溫驟降,身體抵抗力差的明桢,今年冬天早早地感冒了。這是她每年冬天都躲不過去的一場“戰役”。或早或晚,遲早的事。她已經習慣了流程:頭痛、發燒、嗓子劇痛、鼻塞、咳得肺疼。每年如此。
她曾在一篇作文裡寫到:“有個女孩,她的出生就是為了替别人贖罪,别人的罪孽,全部懲罰在她身上,就像一種詛咒,每年被執行一次酷刑。”
生病的這一個星期,明桢沒有跟林尚川聯系過,手機關機。這樣他就會以為,她是忙着準備考試,沒時間。病痛,她自己忍受就好。
明桢連續不斷的幹咳聲,吓得路過的同學以為她是哮喘發作了,問她要不要打120。明桢的第一反應是,打死都不能去醫院。一個感冒,去了醫院要花很多很多錢,她就沒有生活費了。
她長吸一口氣,對同學解釋道:“謝謝呀,不用,不用,我剛是嗆到了,馬上就好了。”
同學們離開後,她趕緊回宿舍了。
2005年12月19日,一個很平常的日子,一個不起眼的星期一。
周一,是林尚川每周最忙的一天,下午講完一節大課,他趁着課間休息,給明桢打了電話,還是提示關機。也對,今天周一,明桢肯定也很忙。
他講課口幹舌燥,拖着疲憊的身體,往職工公寓走去,剛上樓,就接到了系主任的電話。于主任告訴他,教研室裡有人找他,讓他趕快過去。
他剛到教研室門口,就聽到一個女人和同事們的笑聲。
“林老師來了,那你們聊,我們先出去。吳夫人,您有需要幫忙的,随時打我電話。”于主任畢恭畢敬地說道,并示意一旁的吳知韻和沙明裡,還不趕緊離開。
“感謝于主任,下次請您到北京來,我和我老公為您接風洗塵。”
“哪裡的話,應該是我去看望您和領導。”于主任臨出門時還不忘叮囑林尚川:“好好招待人家,費用系裡出,下午的會議可以不用參加。”
“吳瓊,你來幹什麼?”林尚川冷着臉。
“林老師,别這麼兇嘛!我想你了,來看看你。有些話想找你聊聊,你看我們是在這兒聊,還是出去聊?”
吳瓊靠近林尚川,想碰他的手,林尚川馬上躲開了。吳瓊的這次出現,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出去說,這是學校。你不要影響其他人。”
他們來到校外的一家茶樓坐下,吳瓊點了一壺碧螺春。
“我沒時間喝茶,你找到我們學院,到底想幹什麼?”林尚川質問她。
“不幹什麼,就是看看你,好久不見了。聽說你談了個女朋友,我很好奇。我就想看看,你當年不肯跟我結婚,如今又會和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怎麼樣?約她出來,讓我認識一下啊?”吳瓊用挑釁的口吻說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兒,和你無關。”
“怎麼,你的小女朋友拿不出手嗎?不敢見人?我記得你不是個饑不擇食的人,難道現在口味變了?”吳瓊翹着二郎腿,嘲諷道。
林尚川壓着心中的怒火,語氣平和地說道:“吳瓊,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九年前就結束了。你為什麼一直抓着過去不放呢?你選擇了你要走的路,也生了孩子,你是個母親,好好過你的日子,不行嗎?”
“哈哈哈哈”吳瓊一陣大笑,其他客人看着他們。
“你說的輕松,我走的路,那叫路嗎?你會不知道?”
吳瓊取下圍巾,露出脖子給林尚川看。她的脖子上有四五條顔色很深的傷疤,她又卷起毛衣袖子,兩隻胳膊上有好多處淤青。
“還不止這些,我的肚子上,腿上,都是傷痕累累,公共場合,我就不掀開衣服給你看了。你說,我應該怎麼好好過日子呢?我要躲躲藏藏地生活,他是不會為我離婚的,他在人前需要一個和睦的家庭,否則會影響他的仕途。你還不知道吧,我第一胎生的是女兒,他和她老婆已經有個女兒了,上高中了。我今年又懷孕了,在醫院檢查出是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