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泥土在一瞬之間傾倒而來,将她嚴嚴實實埋于其中,緊緊壓制她的每一寸皮膚。胳膊被桎梏,連簡單的挪動都極為艱難。空氣被厚重的土味和青草的淺香侵襲。
“唔……”她艱難地滾動喉嚨發出一點聲音,來提醒外面的人。
頭頂不知多遠處,七曜的聲音繞了兩圈,又回到原點,堅持道:“你聽,好像是在這裡。”
“唔,唔……”
她聲音不算大,被層層泥土掩蓋,傳到外面變得極其微弱。
“對對,就這裡,快挖。”
鐵鍬鏟子的撞擊聲在頭頂此起彼伏。為了在這狹窄的空間中不被悶死,她刻意将呼吸放的很輕,很輕。
天知道她等了多久。久到以為自己被埋得真快要變成一具屍體時……
一撮土被掀開,她被土壤撐住堪堪擡着的手終于最先觸及到地面濕熱的空氣。
依然埋在土壤中的身體虛脫得無處可洩力,強烈的失力感帶着求生欲從露出的那段手腕上沖出禁锢,她強撐着最後一道意識虛虛地握了握手。
“啊啊啊……”七曜的聲音鬼叫着跑遠……
哪怕神識不清,許慕瑩也能清楚聽見他畏怯膽懼的聲音,腦海裡冒出一個念頭:等出去,一定把契獸召出來,送去七曜身邊呆上幾日!以報答他救命之恩!!
七曜急匆匆逃開的腳步聲再次回來時,急匆匆地,旁邊多了一道聲音,清冷,異常熟悉。
“你說你看見什麼了?”
“手,一隻手!!”七曜急得話都說不利索,沒大沒小地去抓楚然臂彎,“地裡挖出一隻手來……”
楚然沒耐心地斜睨他一眼,将他落在自己臂膀上的爪子拍掉,頓住腳步。
“怎麼處理屍體還需要我來教你?眼下正是緊要關頭,你别添亂!”
不容拒絕的語氣,夾帶些不耐煩的躁郁,比起平日的清冷讓楚然變得更加難以溝通。若是平常,就算天要塌下來,七曜也會躲得遠遠的,不敢再堅持。
可這哪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狀況!他急得一隻手在另一隻手腕處不斷比劃:“契獸,蛟蛇契獸紋,在挖出來的那隻手上……”
“許姑娘的手腕,一模一樣……哎呀,少主,你快些,去看了就知道……”
楚然第一反應是皺起眉頭将七曜上下打量一番,不悅道:“她正在都城,你當真是閑得慌?”
“哎呀,少主,快去看一眼,就一眼!!”
七曜堅持下,他來到那個挖掘出深坑的土堆旁,攏着一身白色暗金雲袖長衫側身往坑中去看……
僅僅一眼……
七曜急得語無倫次,還來不及解釋,楚然面色一變躍身往前,以指尖召靈為引,拉住那隻已經挖出大半的手臂。
将她身軀包裹起來的泥土仿佛受到秘法所控,原本夯實的土層竟在瞬間松散,翻滾着将人往上傳送。幾息之間,将她送出地面。
她就這般灰頭土臉地從地底出現,楚然全沒有方才的鎮定自若,冷沉的眼眸閃了閃,怨怼地瞥了一眼七曜。
七曜雙手一攤:早就說了,是你非不信!!
這樣的神情在聽見楚然令他召醫師時,潰散幹淨。
許慕瑩意識模糊,擡手指指旁邊的土地,聲音很輕:“封仆……”
七曜豎着耳朵聽見這倆字,猛地跳起身:“什麼!!那貨也在地裡?”
“快!快挖!下面還有一個……”
周遭剛松了一口氣的衆人再次拿起鐵鍬鏟子,不敢懈怠,加快速度翻找。
突然想到什麼,七曜轉身急急追上抱着許慕瑩剛走出一段的楚然,開口的聲音滿是乞求意味:“少主……”
楚然身形一頓,不用他說,抽出隻手向七曜一甩,自他掌心飛出一道亮光貫入七曜眉心。
得此,七曜神情欣喜,轉身撚動手指,開始召靈尋人。
封仆被埋在距離許慕瑩三丈有餘的地下更深處,别說他身強體健習武練得銅筋鐵骨,失了靈力全靠身體本能撐到獲救也實在夠嗆。
七曜借用楚然的靈力輕松定位找到人,沒成想大家一頓忙活先挖出來的是封仆一隻腳,眼看他渾身失力,挖出來的半條腿無力地垂在土坑邊緣,七曜在地上急得轉圈。
“快,再快點。”
他急得拎起一把鏟子跳進土坑中,使出渾身力道跟着挖。他實在怕封仆就這麼悶死在裡面,幹脆抱起被挖出來的半條腿往外拔。
一邊拔一邊氣呼呼地碎碎念言:“咱們兄弟一場,我就不嫌棄你的臭腳了,先說好,救你這次,你得給我洗半個月靴子!”
“……”
“在都城好好呆着的,怎麼會被埋在這山裡?看你出來少主不收拾你!”
“……”
“還不自己扒拉扒拉快出來,大男人,裝什麼暈?”
“……”
無一例外,說出去的話全部沒有得到回應。
幾人齊心合力挖了半天,有人喊:“出來了出來了。”
七曜急急丢下封仆的腿轉身,封仆臉上全是泥土的污漬在臉上,脖子上。他來不及幫忙清理,将楚然剛才給的靈力全部丢給他保命。
那張灰撲撲的臉雙眼緊閉并沒有回應,他伸手一巴掌拍在封仆胸口,回頭問旁邊的人:“醫師呢?快去請個醫師過來。”
“這樣子,是不是窒息暈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