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寇栾忍不住有些發怵。
他不着痕迹地後退了兩步,輕聲說道:“對,我已經待了太久了,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王姐又恢複了笑意,卻半點沒有之前的溫暖,像是硬生生地在一張假皮上,拉扯出了笑容的弧度,“這就是你的家啊。”
聞言,寇栾的後背,不由地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已經退到了門口。
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院門,并沒有關緊,隻要他找到空隙發力,最多隻需要五秒,他就能夠逃出去。
問題是——
眼前的這個“王姐”,會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原本溫馨的院子,此時終于現出了原形,他的四周破敗得和明鎮鎮民居住的那些院落,幾乎沒有任何區别。
可王姐卻像全然不知一般,嘴角噙着詭異的笑容,靜靜地站在他的面前,她的那一對眼珠,随着寇栾細微的移動,緊緊地粘附在他的身上,慢慢變得凸出,像是兩隻碩大的魚眼。
快逃!
他對自己說道。
寇栾咽了一下口水,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甚至放輕了語調:“阿花……好像不見了,我剛才看它跑出了門,我去找找。”
“阿花”就是他最開始看到的那隻胖狸花的名字。
語罷,他不等“王姐”做出反應,就按照腦内模拟的路線,全速朝着院門奔去。
然而,他的手剛剛摸到門闆,頸邊就傳來了一陣劇痛。
王姐依舊站在原地,但她的臉,卻像是有彈力的橡皮泥一般,從她的腦後,硬生生地扯出了一段距離,整張面皮緊緊地貼合在寇栾的臉上。
一瞬間,寇栾幾乎要窒息。
但是,頸邊的劇痛,卻不來源于此。
他艱難地低下頭,看見了一隻高度腐爛的貓,正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脖子。
貓似乎已經死去多日,它的毛皮外翻,身上大多數的地方,都已經腐爛見骨,少數有肉的部位,也爬滿了蛆蟲。
被“王姐”的面皮捂着,寇栾就是想嘔也嘔不出來。
“你看,阿花就在這兒呢。”“王姐”笑着說道,聲音竟然懷着點少女的天真。
寇栾的行動受制,思維卻跑得飛快,他心念電轉,刹那之間,他就明白了一切。
“它們、它們不會變成這樣的……”寇栾竭力将聲音擠出喉嚨,“如果我能夠出去,我一定會喂它們……”
在話語落下的那一刻,幾乎要将自己悶死的力度,驟然一松,寇栾抓緊時機,揪住臉上的面皮,猛地向外一甩。
出門前,寇栾下意識地回頭望了一眼。
王姐的身體,似乎已經恢複如常,她靜靜地站立在院子的中央,眼中沒有任何情緒。
她沉默地凝視着寇栾,逐漸被周圍的凋敝吞沒。
僅僅掃了一眼,寇栾就扭過頭,推開了門——
對不起。
出門的那一刻,他默默地在心底說道。
甫一踏出門外,原本的場景,立馬在他的眼前,發生了變換。
熟悉的道路和熟悉的人,一齊在他的視野内顯現。
脖頸處傳來劇痛,寇栾反射性地伸手摸了摸,他原本以為,那隻是殘留的痛感,是虛拟的場景,卻摸到了一手的濡濕。
看着手心大片的鮮紅,寇栾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見狀,狡黎淡定地收回手,對方的手中,還握着那塊熟悉的螢石,隻是此刻已經被血液染紅。
很難想象,究竟需要使用多大的力道,才能将沒有鋒利斷口、表面平整的螢石,嵌進他的皮肉裡。
“解釋一下?”寇栾還算冷靜地問道。
“奔跑的時候,你突然停下,不論我說什麼或做什麼,你都沒有反應,一動不動。”狡黎更加冷靜地說道,“我隻能試着用這種方式,看看劇烈的疼痛感,能不能夠喚醒你。”
“我這樣多久了?”
“十分鐘。”
“哦。”
寇栾了然地點了點頭。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遊戲的倒計時,已經隻剩下十五分鐘了。
他現在終于知道,籠罩了鎮子的紅光的作用了。
如果他沒有及時地清醒過來,他很可能就要傻站在這兒,耗到時間結束,直接死亡,或者被那些肉泥吞噬。
等等——
肉泥?
他忽然回過神來。
似乎是為了呼應他的意識,他們四周的幾間屋舍,大門同時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然後,那些令人作嘔的肉塊,從洞開的大門内,快速地滑了出來。
寇栾和狡黎對視一眼。
“跑!”
寇栾大喊一聲。
他咬了咬牙,用手按住還在不斷冒血的頸部,飛奔了起來。
……
徐地傑又做夢了。
距離他上次做這樣的夢,已經過去了快十年。
從那間詭異的密室裡蘇醒過來,他的臉色變得很差。
一些塵封的記憶,被迫再次輸入進了他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