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Susan漸漸恢複了鎮定。
她沉默了幾秒,才用清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因為爸媽告訴我,他們隻供得起一個孩子出國讀書。”
“那當然是供你啊!”不假思索的話語,瞬間脫口而出,蘇旻文滿臉都寫着焦急,“我從小成績就不如你!”
面對蘇旻文的堅決,Susan隻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口說道:“旻文,你知道嗎?”
她鮮少這麼稱呼他。
幾乎是聽見那兩個字的刹那,蘇旻文就本能地挺起了腰闆,做好了心理準備,迎接後續的内容。
“如果爸媽也是這麼想的,他們就不會跟我說那句話。”Susan平靜地望進了他的眼底。
明明是俯視的姿勢,蘇旻文卻覺得此刻的自己,跟坐在地面的Susan相比,顯得無比渺小。
巨大的石塊,壓在他的喉口,讓他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他全然不知曉,Susan在他的背後,做出了如此大的犧牲。
更讓他覺得諷刺的是,他找了最好的中介,認真地做了材料,卻依然沒有申請到他的夢校。
最終,他放棄了出國的機會,選擇留在國内讀研。
也就是說,Susan為他做出的讓步,根本毫無意義。
因為她的弟弟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對不起。”
蘇旻文從唇齒間,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
“沒關系。”
Susan揚起嘴角。
很快,她又笑了起來,笑聲中卻塞滿了與年齡不符的蒼涼——
“至少我掙到錢了,不是嗎?”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
姐弟倆的對話,讓衆人一緻地陷入了沉默。
他們有的震撼不已,有的百感交集,有的呆若木雞。
“我從未說過我的中文名字。”死一般的寂靜中,Susan睜開了眼睛,聲音漸漸變得從容,“我讓你們稱呼我為‘Susan’,不是因為裝,更不是出于傲氣,我隻是很讨厭我的中文名字。”
“我想你們應該有一些想法了。”Susan用含笑的目光,一一掃過衆人,“我叫蘇迎娣。”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身上最沉重的負累,整個人都散發着輕松和釋然。
“……什麼?”蘇旻文再次張大了嘴巴,“這個名字也不對嗎?”
“要不是跟你組過隊,我肯定會認為,你在揣着明白裝糊塗。”姚芳華歎息着搖了搖頭,“看來,你被保護得很好。”
“名字跟我有關?”
蘇旻文已經聽出了她的弦外之意。
“沒錯。”邢峰開口解釋道,“你可以理解成,期盼你的到來,當然,重點在于你的性别。”
“居然是這麼個意思……”蘇旻文的瞳孔微縮,“可是,‘娣’字不是女字旁嗎?”
“面子上的遮羞布,總要蓋一蓋。”邢峰冷笑一聲,“你看,這不就把你給騙過去了嗎?”
“……”
“我要跟你道個歉。”姚芳華突然轉過頭,鄭重地望着蘇旻文說道,“我剛剛的那幾句話,不是為了指責你,僅僅是有感而發。”
說到此處,她略微停頓了一下,在确認過Susan沒有阻攔她的意思之後,她才繼續說了下去:“昨晚,Susan口袋裡的身份證,不小心滑落到了地上,我替她撿起來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她的名字,我立馬理解了她不願意分享真實姓名的原因。”
“你一個才跟她認識了幾天的陌生人,都能從她的姓名裡,發現這麼多的問題,而我作為他的弟弟,跟她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對此卻一無所知,我又有什麼資格,接受你的道歉?”蘇旻文苦笑道,“我可真失敗啊。”
“我說的這些事,雖然跟你息息相關,但你絕不是背後的元兇。”Susan主動寬慰道,“你沒必要自責。”
事實上,Susan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堅強。
隻是多年的僞裝,在她的身體表面,築成了一層厚厚的盔甲,硬生生地将她塑造成了一個冷硬的人。
被意外卷入“引”中後,她時時刻刻都承擔着危及生命的巨大壓力,甚至除了她自己,她還需要分出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放到她的弟弟身上,以免對方出現不測。
說實話,她疲憊極了。
險些害人害己的恐高症,對她造成了第一重打擊,随之而來的腳傷,無疑是第二重。
偏偏在這樣脆弱的時刻,她聽到了小女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