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膽子比你大。”Susan不假思索地說道。
“膽子大不代表不會死!”蘇旻文執着道,“膽子小也有膽子小的好處,至少,我行事謹小慎微,能夠最大限度地避開潛在的危險。”
“是嗎?”聞言,Susan冷笑了一聲,“你确定不會在看見惡‘鬼’的那一刻,就渾身僵硬,動都動不了?”
“……”
蘇旻文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心虛。
“姐,你的腳踝還腫着……”片刻後,他弱弱地說道,“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壯年男性,真要跑起來,肯定比你快,絕對能夠自保……”
“你以為‘鬼’會跟你玩賽跑?”Susan翻了個白眼,“我們即将面對的是惡‘鬼’,不是前幾晚的好‘鬼’,你最好弄清楚形勢。”
“我知道……”
蘇旻文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小。
“我來。”Susan直接做了決定,“你負責保護好我。”
“可是——”
蘇旻文還想再多争辯兩句。
“沒什麼好‘可是’的。”Susan打斷了他的話語,“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你都不是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
“姐,從小到大,我都站在你身後,我希望,我也能夠讓你,站在我身後一次。”蘇旻文垂下頭,目光真摯地看向Susan的雙眼,“你已經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假如隻能活一個人,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我知道,但我不希望。”Susan輕輕地搖了搖頭,“你先别急着感動,我會這麼說,不是因為愛,隻是因為我累了。”
“……累了?”
蘇旻文面露不解。
“嗯。”Susan放低了聲音,“這幾年,我總是會忍不住地想,假如爸媽一點兒都不愛我,我是否能夠抛開當下的一切,徹底與我的家庭割離,做一個完完全全的自己。”
“但這始終隻能存在于我的想象,無論我成長到什麼地步,我的原生家庭,都像一個粘附在我身後的影子,我甩脫不掉,也逃避不了,它拖拽着我,讓我慢慢沉入深淵。”
“抵抗讓我疲憊,但放棄抵抗,又違背了我的本心,我勉強讓自己,維持住一個脆弱的平衡,但那太累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Susan近乎歎息着說完了這一長串的話語。
“姐,爸媽那麼對你,你何必強迫自己,不停地順從他們?”蘇旻文卻聽得雲裡霧裡,“退一萬步說,爸媽還有我,你就放心大膽地做你自己!”
“旻文,你不懂。”Susan避開他的視線,“比起有條件的、有區别的、有限度的愛,我甯願爸媽給我的是徹徹底底的不愛,最起碼能夠讓我死心,正是那些施舍般給予的愛意,牢牢地牽絆住了我,讓我不得不承認,他們是愛我的,而這項無法更改的事實,才是我痛苦的根源。”
“……是愛讓你痛苦?”
蘇旻文嘗試着理解她的心情。
“不是愛讓我痛苦,是殘缺的愛讓我痛苦。”Susan苦笑道,“然而,小女孩的經曆,讓我發現過去的我,還是太過理想化,徹底的不愛,并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反而會導緻更加極端的後果,這注定是一道無解的題。”
“我已經把自己,完全剖開給你了,如果必須要剩下一個人,那我認真地懇求你,成為那個人。”Susan終于擡起頭,再次跟蘇旻文對視,“畢竟,留下來的人,才會更加痛苦,我已經不想再繼續痛苦下去了,就當是給我一個解脫,好嗎?”
面對自己的弟弟,Susan從未放低過自己的姿态,這還是第一次,她讓蘇旻文清晰地看見了她的卑微。
“……好。”
良久,蘇旻文背過身去,眼神逐漸黯淡。
見狀,Susan終于如釋重負般地松了一口氣。
她邁着一瘸一拐的步子,目标明确地走向一樓的衛生間。
除了屋内的蘇旻文,室外的幾位玩家,也基本猜出了她打算幹什麼。
既然要觸犯禁忌,那勢必要碰水,衛生間無疑是最好的場所。
“對不起。”
望着Susan蹒跚的背影,蘇旻文極小聲地說了一句。
他抑制住自己上前幫忙的沖動,調轉方向,坐到了客廳中央的沙發上。
他将頭顱垂得很低,不知在想些什麼,即使是窗外的人,都感受到了樓内氣氛的壓抑。
“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滕玉和收回目光,“我有點意外,你呢?”
“她很累。”作為被詢問的對象,談星晖似乎在答非所問,“她隻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用這種方法?”
“你聽起來就像是已經預知了她的結局。”談星晖終于舍得分給自己的“王”一個眼神,“但我們的計劃足夠周密,她不一定會有事。”
“……但願吧。”
滕玉和微微眯起眼睛。
半分鐘後,Susan離開了衛生間。
她的模樣基本沒有發生改變。
邢峰左看右看,都沒能看出水液殘留的痕迹。
“她幹了什麼?”
邢峰下意識地望向身邊的寇栾。
在他的心中,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引”中世界,應該都沒有寇栾解答不了的問題。
“我怎麼知道?”寇栾語氣怪異地反問道,“我的眼睛又不能穿牆。”
“……”
好吧。
邢峰頓時有一種“塌房了”的微妙感。
Susan徑直走向沙發,坐到了弟弟的身邊。
然而,剛剛坐下沒多久,她就隐蔽地掃了一眼蘇旻文,目光略顯疑惑。
“怎麼了?”蘇旻文不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