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san沒料到會獲得如此直白的答案。
她的沉默讓蘇旻文産生了誤會。
沒過多久,對方就再度開口說道:“我不想變成怪物,就當是減緩我的痛苦,好嗎?”
Susan仍舊沒有說話。
她想起她為了争取到犧牲的名額時,跟蘇旻文據理力争的那番話。
如今,場景沒有改變,他們倆的角色,卻戲劇性地發生了置換。
Susan的心口開始劇烈地絞痛。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刺過了她的胸膛,将她的心髒,死死地攥在手心,通過不斷地擠壓和收緊,将她原本跳動的器官,變成了一塊塊廢肉。
“……好。”
Susan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個字的,她隻知道在她張口的那一刻,她奔流的情感,終于找到了傾瀉點。
淚水伴着罪惡的如釋重負感落下。
Susan沒有詢問具體的方法,因為她已經猜到了過程。
那些代表好“鬼”的幽靈,一直停留在這間房屋裡,它們無法開口,隻是安靜地打量着這對姐弟,似乎在等他們做完最後的告别。
即使它們的眼睛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Susan依舊無比肯定,它們能夠聽懂她和蘇旻文的對話。
答允了弟弟之後,Susan就脫力般地倒在了地上。
“去吧。”
少頃,她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明明是重逾千斤的分量,卻因為已經被壓得粉身碎骨,隻剩下塵埃般的飄忽。
下一秒,無數泛着幽光的靈體,就掠過了她的身體,徑直撲向了角落裡的那道身影。
Susan一邊發着抖,一邊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害怕聽到弟弟臨死前的掙紮和喊叫。
但很快,她又改變了這個想法。
她的弟弟已經為此獻出了生命,她怎麼能夠蜷縮在一旁,心安理得地當一個懦夫?
于是,Susan強迫自己,放開了雙手。
她做好了直面痛苦的準備,但讓她極度震撼的是,她竟然什麼聲音都沒聽到。
比起老太太的歇斯底裡,她那個受了一點兒傷,都要大呼小叫的弟弟,愣是沒有制造出任何動靜。
她免不了地又回憶起了小時候。
面對已然失去理智的父親,本就傷痕累累的蘇旻文,硬是強撐着一聲不吭,執拗地挺過了一場完整的刑罰。
可是,當他發現姐姐變成了挨打的人之後,他立馬哭得驚天動地,讓Susan受到的傷害,直接從輕微降到了零。
……真是一個雙标的臭小孩。
滿臉淚水的Susan,勾動自己的嘴角,扯出了一張扭曲的笑臉。
不知過了多久,Susan感覺周圍的光亮,正在慢慢變得黯淡。
她立即将目光投向牆角。
隻見原本層層疊疊的靈體,莫名地稀疏了下去,它們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牆角,數量似乎還在減少。
Susan趕緊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這最後的幾個靈體身上。
沒錯。
她仍然懷抱着希望。
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Susan卻一刻不停地祈求着奇迹的出現。
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換取弟弟的安全歸來。
靈體吸收了全部的黑氣,卻沒有因此被污染,反而變得越發瑩白。
當純白到達極緻之後,顔色開始向透明過渡。
不同于小女孩被老奶奶侵蝕時的透明,Susan從它們的身上,感受到了明顯的釋放——
它們好像終于掙脫了束縛,飛奔着沖向了那片屬于它們自己的天地。
Susan眼睜睜地看着靈體一個接一個地消失。
轉瞬間,停留在屋内的靈體,就隻剩下最前方的那兩個。
Susan輕易地辨認出了它們的身份——
故事中的姐姐和弟弟。
跟她和蘇旻文的關系一樣。
它們手牽着手,沖Susan點了點頭,不等她開口詢問,它們就同步地逸散在了Susan的眼前。
對于成為了鬼魂的它們來說,這或許算得上是一個好結局;但對于Susan來說,卻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悲劇。
她絕望地阖上了雙眼。
再度睜開的時候,Susan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那棟小樓,回到了白色的迷霧中。
而原本在窗外的五位玩家,此時都聚集到了她的身邊,目光中帶着顯然易見的關切。
Susan深深地看了他們幾眼。
然後,她就沉默地邁上了那條延伸至遠方的小徑,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現實世界。
“忘記把東西還給她了。”
觸摸到口袋底部的發卡,談星晖歎息着說道。
“……什麼?”
聞言,滕玉和面露不解。
“沒什麼。”談星晖抽出手,“下次再給吧。”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