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栾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為了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再三地進行自我折磨,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他必須往前看。
寇栾輕輕地翻過了那一頁,飛速地浏覽起了剩下的内容。
從占據的篇幅來看,第二局遊戲給呂陽留下的印象最淺,僅僅用了四頁,他就描述完了那局遊戲的相關情況,而他經曆的第一局遊戲,卻整整畫了二十多頁。
除了殘酷的遊戲,呂陽還穿插着記錄了一些自己的日常。
寇栾能夠看出男孩的掙紮,也能夠看出,男孩正在逐漸變好。
很快,寇栾就翻到了最後一頁。
這一頁上的畫作,既簡單又潦草,想必呂陽在下筆的時候,一定非常匆忙。
紙張的正中央,是一個代表着男孩自己的粗線條小人,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模樣頗有幾分神氣。
被他指中的地方,還遒勁有力地寫下了四個大字——
沖向光明。
這就是最後一頁上全部的内容了。
根據寇栾的猜測,男孩應該是在感受到“引”的召喚時,打開了自己的秘密線裝本,倉促地畫下了最後一幅作品。
當然,對于當時的男孩來說,他并不知道這張寥寥數筆的畫作,将會成為自己的最後一副。
他隻是希望在正式進入遊戲之前,留下一些淺淡的痕迹。
“……但願你真的抵達了光明。”
寇栾合上面前的本子,将它恢複成尚未被打開時的樣子,塞回了書櫃的最左側。
然後,他直接離開了這間卧室。
他已經從呂陽的秘密裡,得到了足夠的啟示。
“引”對現實世界的限制,似乎隻能附加在那些直白的表達上,至于玩家主動加工後的産物,“引”沒法将手伸得那麼長。
既然如此,寇栾決定效仿男孩的所作所為,雖說他的畫工,沒有呂陽那麼精湛,但好在他有不少閑錢,可以雇傭更專業的人士來幹。
塗掠不是要求他,一起幫忙尋找同伴嗎?
眼下就有一個再合适不過的方法。
既不會牽扯進不相關的人,也能避開“引”的懲罰,寇栾決定一回到家,就立即展開自己的計劃。
“阿姨,今天打擾你們了。”關好卧室的門之後,他走到那對母女的身邊,“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聞言,婦人連忙站起身:“外面天都黑了,開夜車不安全,你要不,就在我們家,湊合一個晚上,明天再走吧。”
“您放心,對于我這種小演員來說,開夜車是家常便飯,現在這個時間,我的腦子還清楚得很呢。”
“……好吧。”婦人猶豫地點了點頭,“既然你堅持,我就不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一定。”跟婦人打過招呼之後,寇栾又望向了少女,“小姑娘,我走啦,今天多謝你把我帶進門。”
“什麼小姑娘?”少女“哼”了一聲,“我有名字的,沒聽我媽喊我‘小阿’嗎?記好了,我叫呂阿,千萬别忘了!”
“……呂阿?”寇栾重複了一遍,“好特别的名字。”
“不好聽嗎?”
“好聽好聽。”寇栾笑了笑,“我一定不會忘記的。”
“這孩子,總是沒大沒小的。”婦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少女的後背,“小寇,你别跟她計較。”
“阿姨,我沒那麼小心眼,更何況,我覺得小阿這樣挺可愛的。”寇栾說的是真心話。
“誰允許你叫我小阿了?”少女稚嫩的眉頭,瞬間擰得像麻花,“還叫得這麼順口!”
聞言,寇栾“哈哈”笑了兩聲,他徑直走向了門口,卻又在即将離去的時候,表情略顯糾結地回過了頭。
“……小寇?”婦人疑惑道,“落了什麼東西嗎?”
“不。”寇栾緩緩地搖了搖頭,“冒昧地問一句,您先生……是還沒下班回家嗎?”
“你說這個啊。”婦人露出一抹苦笑,“我丈夫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也是因為一場意外,具體我就不多說了。”
“抱歉。”寇栾沉下了聲音,“我好像又提到您的傷心事了。”
“沒事沒事。”婦人的神色已然恢複,“我早就習慣了,小陽的這次意外,才是讓我最措手不及的一次,多虧有小阿一直陪着我,要不是有她在,我肯定已經崩潰了。”
“媽。”呂阿也站了起來,個頭稍高一點的她,将婦人摟進懷裡,“會好的,我們都會變好的。”
見狀,寇栾沒有打擾這對相擁的母女。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大門,默默地走向了漆黑的樓道。
因此,他并沒有注意到,在大門徹底閉合的那一刻,少女原本弧度平緩的嘴角,悄悄地浮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