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卡弗來的時候手裡提着一瓶酒。那是她老早以前從格雷戈裡那裡搜刮來，原本留着讨好尼根的東西。

看樣子他們已經找到那個哨站了。

＂我想我該謝謝你。＂卡弗舉起瓶子晃了晃。＂很不錯是吧？教皇特别準許給我留了一瓶。＂

艾比：＂no thanks我不喝酒。＂

卡弗：＂本來也沒打算給你。＂

＂……＂艾比眼巴巴地看着卡弗當着她的面把她收藏的＇八二年拉菲＇級别的紅酒當場糟蹋掉。

心痛啊心痛。

…雖然她現在不喝酒了，但是她其實是想留着等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然後和達裡爾兩個人一起喝的。

＂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些行屍的事發生之前從來都不喝酒嗎？＂艾比看着酒瓶裡的液體晃蕩着，她的喉頭不自覺地動了一下——是饞的…

＂哦，我都等不及要聽了。＂卡弗在說反話，他繼續喝一口酒。

＂在我還是本科生的時候，那是一個周六，朋友家開了派對。我是嘔吐體質——這是我第一次喝酒喝多了以後才發現的事實。我醉了，吐了一沙發，然後睡在了嘔吐物裡。＂艾比木着一張臉。＂…我從來沒把這件事告訴過任何人，因為那太丢人了。＂

＂而且也很惡心。＂卡弗憋着笑補充。

＂哦我自己倒是不知道。我的朋友們幫我清理幹淨了。但是在那之前他們拍了照…還發到了朋友圈。＂

＂那感覺一定很＇愉快＇。＂

＂你說呢。我接下來的一周都沒敢出門。＂

卡弗把臉撇到了一邊去，他在笑，但是他不想讓她看見。

＂那你呢？在這…一切發生之前。＂艾比在打一種＇快點回憶你的美好過去＇的牌。

＂也就那樣。軍隊裡沒什麼好玩的。＂卡弗把臉轉過來了。他已經收住了臉上的表情，他的眼睛裡是空的，沒有什麼對以前的懷念。＂阿富汗的三五年，我們流血送命，政客們隻管開支票。對他們來說我們什麼都不是，隻是幫他們拉選票的工具。＂

艾比：＂……＂

好吧，＇一起回憶過去美好人生＇牌失敗。她沒想過這群人是當兵的。難怪戰鬥力那麼變态，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糟糕的回憶被勾起來了，卡弗還在繼續說着。

＂戰争打完了，我回到了家。我每天晚上都會被噩夢驚醒，沒法集中精力，找不到像樣的工作。人們以為我瘋了。我一個人搬了出去，隻希望離那些噪音遠一點。人多的地方讓我頭疼。＂

艾比敷衍地聽着，表面上裝着多驚訝多感動一樣：

＂我想我大概可以理解你的感受。…那種被所有人厭棄的感覺。＂

笑話叻！她可一點都不可憐他，連一丁點都沒有的。開什麼玩笑，現在明明最可憐的是她自己吧，可憐卡弗這種人？下輩子吧！

這邊艾比在心裡翻了無數次的白眼，那邊卡弗把酒咽下去，他擡眼看了她一眼，帶着些陰郁地開口：

＂你是個school girl，讀着那些沒用的書，又怎麼會理解我的感受。你這麼孱弱，動不動就會一驚一乍地尖叫，别人一把就能捏死你。＂

＂我說的是真的，我有證據。＂艾比把手伸到胸口解開了一顆扣子。她對他眨了眨眼。＂要看一下嗎？＂

卡弗半信半疑地挑了挑眉。

艾比把胸口的衣服扣子解開了幾顆，一點不好意思也沒有的，就好像在自己的閨房寬衣解帶。

白皙細膩的皮膚，柔婉的曲線。中間是一塊大半個巴掌大的燙傷的疤痕。

非常的煞風景。

卡弗怔了一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被人用烙鐵燙出來的。

＂呵，這又如何，我都斷過不少次骨頭了，我可不會老拿那些說事。你看上去倒好像對這個疤還挺驕傲的。＂

＂…真過分。＂艾比臉紅又難為情地把胸口遮住了。＂我沒有驕傲，它這麼醜，我到現在都在自慚形穢…我從來都不敢讓任何人看到它。＂

好吧，這是百分百的謊話，她都恨不得把這個＂無私奉獻＂的疤痕秀給所有人看呢！艾比李的字典裡就沒有默默無聞這個詞！＂為了格倫吃烙鐵＂這個老本能吃一輩子好吧，太方便了。

黑發的男雇傭兵皺着眉頭。他沒有注意到，他失去了很久的同情心回來了。

＂你做了什麼，會值得他們對你這樣。＂

＂我告訴過你了，尼根有這樣的規矩，我就是…＂艾比想了想，她斟酌了一下單詞。＂…我當時想要救某個人。＂

＂所以你是為了别人？真是個蠢貨。＂

＂…我大部分時候都很懦弱，不過偶爾也有想要…表明觀點的時候。我想你可以理解的吧，再庸碌的人生裡也總有希望做英雄的時候，你隻需要一個契機。＂

＂不，我不理解。＂

＂哦excuse me了是我的比喻太晦澀了您理解不了，還是您IQ二百五所以不屑于聽這些陳詞濫調？＂當老大當出了職業病，艾比嘴一張就冒出來了幾句不好聽的。

卡弗都以為是他自己聽錯了，他兇巴巴地挑着眉盯着她看，然後提高了音量：＂你剛才對我說什麼？＂

＂沒…沒什麼。＂艾比結巴了。＂職業病…職業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