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轉學後的第四周，期中考試結束了。她先拿到了數學和科學的分數，傑金斯小姐毫不吝啬的誇獎了她。除了一個亞裔男孩兒，班上再沒有比她高的。

然後她拿到了她的拉丁文試卷。羅斯威爾茨的拉丁文課程從預備班就開始了，艾達以前沒有拉丁文基礎，跟上五年級的進度實在是很困難。為此，傑金斯小姐指派了班上拉丁文最好的同學來做她的同桌。

“怎麼樣？”同桌阿諾德·貝格萊把腦袋湊了過來，聲音略有些緊張。

艾達展開卷面一看，隻有四十分。她又向同桌的方向探了探腦袋，看到署名阿諾德·貝格萊的卷子上鮮紅碩大的滿分。她沮喪地歎了口氣。

“這還不錯。”同桌松快地說，“才過了一個月呢，你學的很快。“

“令人驚訝的進步，你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傑金斯小姐評價道，“還有你，阿諾德，我真沒想到你這麼擅長教學，艾達得好好謝謝你。”

“謝謝。”艾達真誠地說。同桌滿不在意地擺擺手。

接着，傑金斯小姐宣布了另一個消息，“和往年一樣，期中考三周之後就是兒童節晚會，我們需要一個合唱，一個戲劇和兩個創意表演。”

講台下的學生們瞬間炸開了鍋。

傑金斯小姐讓大家讨論決定節目的内容，并讓班長在放學的時候上交報名統計表。“其中一個創意表演，我想——”

“魔法！！”同學們整齊劃一地叫道。

艾達被吓了一跳，她現在對這個詞難免有些敏感。随後她意識到，他們說的不是魔法，而是魔術，于是艾達又放松下來。

“當然，當然。阿諾德的魔術，這是我們的老傳統。”傑金斯小姐看向了艾達的同桌，“或許今年我們可以加一些舞台設計，讓更多的同學加入這個表演。你覺得呢，阿諾德？”

“好的，傑金斯小姐。”阿諾德說。同學們又是一陣起哄，甚至還有皮孩子吹起了口哨。

羅斯威爾茨是一所強調紀律的私立學校，這樣狂歡節似的場面可難得一見。新來的艾達驚奇又困惑地看着周圍的同學們，直到班長來問她願不願意參加合唱表演。

“當然，我很樂意參加。”艾達看着班長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她的名字，“剛才傑金斯小姐說，阿諾德的魔術……？”

“哦，阿諾德可是我們的殺手锏。”班長得意地說，她用筆杆子指了指教室後排的陳列櫃：“看到那兩個獎杯了嗎，我們的創意表演已經連續赢了兩年了！”

接着班長的話，班上幾個活潑的男孩子七嘴八舌地起哄。

“最不可思議的魔術！”

“艾達還沒有見識過呢！”

“哦，阿諾德，快露一手！”

“給新同學來一個！”

“魔術是需要準備的，我現在可變不出什麼來。”阿諾德正在做抄寫作業，沒有一點想要當衆表演的意思。于是同學們又哄鬧起來。

“别扭扭捏捏的，讓艾達見識一下嘛！”

“我什麼道具都沒有帶。”

“那就來個最簡單的嘛——我們都知道你可以。”

阿諾德有點兒為難，但一轉頭，就看見了艾達好奇地看着他。

“可以嗎，阿諾德？”女孩兒小聲問。

“……好吧。”他停下了抄寫，把手上的鉛筆遞給了艾達。“這是一支非常普通的鉛筆，我天天用它抄寫。”

艾達不明所以地接過。同學們立刻呼啦啦地全圍了上來。身後兩個冒冒失失的男孩兒撞到了她的椅子，壓着她的肩膀，她的額頭都快要撞上阿諾德了。

她左右看看，這确實是同桌每天用的鉛筆，她前兩天還問他借過呢。

“你仔細看看，它沒有任何異常吧？”

艾達又看了看，說：“确實沒有。”她遲疑地把鉛筆遞還給他。

“噢!要開始啦!”孩子們高興地叫嚷。

但男孩兒神閑氣定地握住了他的鉛筆，不動了。

“别圍得這麼近，我要穿幫啦。”他懶洋洋地說。

人群中一片喝倒彩聲，但還是習以為常地互相推搡着後退了一些。

直到大家退得足夠遠了，隻有艾達和阿諾德留在圓圈的中央，男孩才用雙手覆住他的鉛筆，慢條斯理地做了些故弄玄虛的手勢，停住了。艾達和同學們一起屏住了呼吸。接着她看到他打開雙手，随着一陣熟悉的波動感，那隻鉛筆漂了起來，懸停在空中。

“哦！！”孩子們驚歎着往前湊。這回男孩兒不再叫他們後退了，他的表情神閑氣定，仿佛這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大大方方地任由同學們湊近研究。直到有個男孩兒打算伸手去碰，他才一把抓住了它，啪地一聲把它拍到了作業本上。

“結束了。”他敷衍地說。

接着，他扭過頭去看他轉學來的新同桌，發現她果然驚呆了，于是十歲的男孩兒忍不住露出一個略帶得意的微笑來。

但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面前的女孩兒臉色嚴肅又蒼白，仿佛看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超自然現象，她的震驚遠遠超過了看到一個魔術表演的限度。

她知道這不是魔術，阿諾德想，她知道魔法。他臉上那點得意飛快地褪去了，也變得驚慌起來。接下來的兩秒鐘，這對兒同桌互相對視，看到對方震驚失措的臉後，又雙雙帶上了心照不宣的了然。

“你……”艾達遲疑地開口，但什麼也來不及說就被打斷了。

“哈哈，艾達果然驚呆了！”沉浸在快樂氣氛中的同學們善意地哄笑着。他們齊齊地盯着新同學，就等着看她被阿諾德的魔術吓一跳。

“怎麼樣，不賴吧？”

“今年我們一定還能拿獎！”

“阿諾德，你這個魔術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一定在身上藏了磁鐵。”一個帶着厚眼鏡的男孩亞裔男孩兒斷言，他是數學和科學考試的第一名，“隻要有磁場，就可以隔空推動物體。”

“那他的鉛筆上也得有磁鐵才行。之前彼得已經用吸鐵石試過了，根本沒有！”班長有理有據地反駁，“艾達，要一起參加阿諾德的表演嗎？”

于是艾達又稀裡糊塗地報名參加了魔術表演。

一直到放學，艾達都沒能找到機會和阿諾德單獨說話。

艾達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等着同學們先離開。同桌則一如既往地自顧自做着抄寫——他總是走得最晚。

“艾達，一起走嗎”

“不了，我要留下問問阿諾德……關于拉丁文考試。”

最後一個同學走出教室，阿諾德立刻放下筆轉向艾達。

他的表情帶着猶疑，但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閃着期盼的光亮。

“你知道那是怎麼回事了？我是說……那個魔術。”

艾達斟酌着，小心翼翼地問:“……那不止是個魔術，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