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第一反應是,陳煉難道是被這塑像給吞了?
撞牆的聲音更加急促,裡面抽泣的聲音也成了哀鳴。
陳實不再耽擱,他先是想打破這尊塑像,但塑像堅硬異常,陳實又怕傷到裡面的陳煉(冒犯到未來的大腿),也不敢用太過激烈的手法。
陳煉既然能進去,那塑像上一定有能進去的口子。
陳實先是圍着塑像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他又躍到了塑像上方——一個漆黑的洞口就出現在塑像的頭頂,洞口可容一人通過,從洞口可以看到塑像中空的内裡,還有蜷縮在裡面的一個小小身影。
真小啊,年紀小,身形也小,細胳膊細腿,面黃肌瘦,跟地裡沒長熟的豆芽菜一樣。
這就襯出他背上的瘤子格外的大。
十歲左右的小豆芽菜,卻長着一個沉甸甸的駝背,還被繩子捆着,嘴裡也塞了布團,在塑像的一角又怕又忍不住期待地望向陳實。
陳實不說震驚是不可能的,他跟陳煉雖然是兄弟,但原陳實在八歲就去了靈霄山修煉,那時候陳煉才三歲,還是一個會跟在哥哥身後跑的小肉團子,長得唇紅齒白,身體也無任何異樣。
靈霄山上規矩很嚴,進了仙門要斷掉塵緣,不準陳實告假。
陳父陳母又不識字,陳實給他們送信,他們還得走上十裡的路去鎮上,請鎮上的秀才給他們讀,讀完再讓秀才給寫回信。
秀才寫信貴,要按字收錢,陳父陳母心疼錢,給陳實寫的信也隻是“身體安康,勿念”這樣簡單的字句。
但從小豆芽菜的眉眼來看,陳實能确定這就是陳煉。
陳實從塑像口一躍而下,角落裡的陳煉像是還認不出他來,隻是往角落處又縮了縮。
他想擡起頭來看着陳實,但是背上的瘤子又讓他直不起腰來,隻能狼狽地保持着一個佝偻的姿态,一雙帶着水霧的眼睛又驚又怕。
陳實往前走了幾步,陳煉就又往後退了幾步,直至退無可退時,他兩腿在地上踢蹬着,雙眼緊閉,如同一條要落進油鍋裡的魚。
但下一刻,他就感覺到自己嘴裡的布團被扯掉了。
“陳煉。”
陳煉大口呼吸了好一會,然後才看向面前這個連衣角上都帶着淡淡香氣的大哥哥,愣愣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陳實以前也沒有過弟弟妹妹,現在突然冒出這麼大一個弟弟,他心裡也是别扭的,不過還是認真對陳煉說:“陳煉,我是你哥。”
“哥?”陳煉重複了一遍這個字,瞳孔猛地睜大。
陳實走的時候他才三歲,連哥哥的樣子都步記得了,不過他一直聽爹娘說哥哥在仙山修行,整個村子裡隻有他哥哥有這樣的福氣,以後說不定能修煉成仙的。
仙山上門規森嚴,哥哥離家後一次也沒回來過,隻是偶爾寄來一些書信和丹藥符箓。
陳煉從記事起就沒有見過哥哥,年歲日久,連爹娘都快不記得哥哥的樣貌。
隻是在一天的農活結束後,陳煉也會坐在家裡的門檻上遙望仙山方向,望着看不到頭的綿延山脊,“哥哥”也像山巅的浮雲那麼遠。
沒想到在他被妖魔囚禁的時候,哥哥會像話本子裡的神兵一樣從天而降。
陳煉不可思議地盯着陳實,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應該是夢吧,哥哥還在仙山修行,仙山麼遠,哥哥怎麼知道他被妖魔抓走了,還能來這裡救他呢?
他一定是快要死了,要被那妖魔吞進肚子裡,才在臨死之際生出這樣的幻覺。
陳煉胡思亂想的時候,陳實的手已經擡起來,輕輕揉了揉他的發頂。
這個仙人一樣的大哥哥對他說:“陳煉,是我,我來救你了。”
淚一下子從陳煉眼睛裡湧了出來,他幾天幾夜沒吃過東西了,哭起來沒力氣,聲音也是斷斷續續,跟個小貓崽一樣。
陳實看着,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他幫着把陳煉身上的繩子解下來,陳煉還是在哭,嗚嗚咽咽的,好不可憐。
繩子解到一半時,頭頂有黏膩腥臭的液體滴落下來,陳實馬上就想到是這座廟裡的蛇妖回來了。
他提劍望向上方,頭頂還是他進來時的洞口,隐約可以看到上面黑乎乎的大梁。
陳實打量了一番,還是沒有看到蛇妖的身影。他一邊觀察着四周,一邊繼續給陳煉解繩子,問他:“陳煉,你在這裡幾天了?”
“嗚……不知道……哥!這裡有蛇,還有大蜈蚣和大蜘蛛……好恐怖……嗚嗚嗚……”陳煉答得泣不成聲。
“它們都死了,大蜈蚣和大蜘蛛都死了,不用怕。”陳實解開繩子,察看了一下陳煉的身體狀況,小豆芽菜倒是沒受什麼傷,那妖魔把他擄來是為什麼?
陳實看到陳煉嘴角有一些黑黑的毛團,他試着拽了幾下,卻從陳煉嘴裡抽出了更多的黑色毛發!
“這是什麼!誰給你吃的!”陳實抽着怎麼也抽不幹淨的黑色毛發喝問。
“嗚嗚嗚……是那條蛇,他往我嘴裡塞了一個活動的黑毛團,哥……我好怕,好怕……”陳煉突然抓住陳實的衣裳,聲音顫抖地說,“我看到那條蛇了,哥,它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