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子裡出來後,陳實便跟江沉結伴,同去漠梁。
西北遊仙府就在漠梁,江沉算是回自己老家,也就由他和大白帶路。
陳實心裡挂念着血潮的事,趕路時也顯得憂心忡忡。陳煉基本是哥哥什麼樣他也什麼樣,年紀不大,也是一臉苦仇深恨。
再加上總是發呆的陳母和一個餓了就哭吃飽就睡的董小安,他們這一行就踏上了前往漠梁的路途。
江沉被從菇神肚子裡剖出來,幾日不到就恢複了精神頭,一天到晚在那裡叭叭個不停,簡直是個人形話痨機,大白嫌吵,主動跑去了前方開路。
别說是大白,就是陳實也很頭疼。
“恩公大哥,這真是巧,你們去漠梁,剛好我也去漠梁,這一路我們正好同行,真是再好不過!”
陳實:“好。”
“放心,你救了我,你們一家就是我的恩人!去了漠梁,有我一口水就不會讓你們渴着,有我一口飯就不會讓你們餓着。誰欺負你們,就報我老大的名号,保你能在漠梁橫着走!”
陳實:“哦。”
江沉喝了口水,繼續叨叨:“大哥你帶着母親入城看病,這也包我身上!”
陳實:“多謝。”
這一路上,江沉叨逼叨的,将自己的情況說了個一幹二淨,也探聽了不少陳實的情況,知道陳實來漠梁是為了陳母和董小安,也知道陳實是靈霄山棄徒。
陳實被趕出靈霄山也不是什麼秘密,有心人一探便知,陳實索性坦蕩說出。
倒是江沉的來曆很有意思。
他是燕朝遊仙府行走,卻是地地道道的夏人,祖上八輩都是地道的船夫。
江沉長到成年,本該接過父親的船篙,卻意外接過了一個散修的衣缽。
散修将死之際,苦恨一身絕學無人繼承,偶然發現江沉“骨骼清奇”,就傳了自己的功法。
江沉繼承散修絕學,又認識了大白,一人一蛇就此闖蕩天下,後來又受了慧塵的恩情,這一人一蛇就跟着慧塵報恩,從南夏來到北燕,又加入了遊仙府。
陳實聽完後,隻是很深沉地問了一句:“你不會是意外跌落懸崖才遇到那散修的吧?”
江沉大感意外,直呼“正是如此!”,還問陳實怎麼知道。
陳實隻是微妙一笑:“江兄跟别人撞梗了,那些寫小說……寫話本子的也是這麼寫的呢。”
江沉察覺不出陳實話裡的揶揄,或者是察覺出來了要遮掩過去,總之他隻是哈哈一笑,随口說是有人把他的故事寫成了話本子。
除了這些,江沉還說了許多别的話。
譬如說到慧塵,江沉對慧塵極為崇敬,但也跟陳實八卦,說慧塵法号是“空心”,意思是無心之人。
慧塵在漠梁也是出了名的高僧,敬愛他的人覺得慧塵超凡脫俗不似常人,但熟悉他的人會知道,慧塵是少了一顆心。
對的,物理層面的少一顆心。
江沉還說到大燕的公主,不日就會來到漠梁,當今聖上隻有一子一女,這位公主出生就被稱“有聖人之相”,随口一句話,甚至能讓宮裡已經淨身的太監恢複如常人。
還有另外一些事迹,總之就是十分傳奇的一位人物,讓江沉很期待能親眼見到這位公主。
陳實聽到這位昌樂公主,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
江沉瞪圓了眼睛,問他是不是不信自己的話。
陳實神情微妙,道:“不是不是,隻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江沉信了,繼續滔滔不絕地講着加入遊仙府的好處。
“……總之我們遊仙府上有老大領導,下有每月例銀供奉,恩公你現在無門無派,現在加入,還能見到昌樂公主,怎麼樣,是不是很劃算?”
陳實:“劃……啥玩意??”加入遊仙府??
江沉嘿嘿一笑,一臉做傳銷時發展下線的谄媚:“是啊!大哥你加入進來,以後我們就是同僚了!”
陳實:“呵呵……并不……”
“一個月起碼五十兩例銀,還分一套房子呢!”
陳實:“……并不是不能考慮呢。”
陳實并不是為這五十兩銀子折腰……好吧,五十兩銀子和房子确實占了一部分。就像江沉說的,被逐出靈霄山後,他已經是無門無派的散修,到漠梁辦完事情,他也要給自己想個出路。
陳實看過小說,知道這個世界日後的走向是大劫來臨生靈淘汰,那他就得趁早打算,給自己和家人找一條活路。
找活路能怎麼找,那當然是抱主角的金大腿。
而書中的主角張元禮,就是出自漠梁。
陳實不知道這個世界所處的時間,但一定是在主角入世之前。那在漠梁待着,找到小主角跟他打好關系總是不錯的。
除了這個,還有更實際的情況——這一家子人,陳實總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而且遊仙府是慧塵坐鎮,慧塵雖不通人情,但也不是難以相處的上司。
那加入遊仙府為朝廷辦事,好像是一條不錯的路子。
陳實沒有把話說死,隻說到了漠梁再做打算。
江沉也不氣餒,神采奕奕道:“遊仙府好處多着,也不止這一條,大哥你到了漠梁自然就明白了。”
漠梁……陳實在口中咀嚼着這個地名,想着這是主角在的地方,平平無奇的一個地名也像鑲上了金邊。
這就是自己鹹魚飛升的起點啊!
冷風吹來,董小安忽地打了個噴嚏。
。。
一個月前 漠梁
烈陽下,草木都被烤得無精打采,街上更是熱得如同蒸籠,來往的行人步伐匆匆,恨不得能一步跨進路邊的陰涼地裡。
正午時分,茶樓裡早已坐滿了人,卻幾乎聽不見他們交談的聲音,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什麼,喝茶時眼睛也盯着茶樓面前的空地。
茶樓前的空地上沒有别的,隻有一根光秃秃的旗杆,旗杆上綁着一大一小的父子倆。
兩人都被連日的驕陽烤得奄奄一息,嘴唇上都是皴裂的血口,身上的汗幹了又落、幹了又落,已經在皮膚上結成一層細小的鹽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