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咫千的床很大，即使中間放了枕頭，也還有很大的空間可以用來翻身。

他們都離對方很近，他們的身體被隔開了，但是頭快要貼上了。

“還不睡覺？”洛咫千看着他睜着的眼睛，摸了一下他的頭發。

“我不困。”胭脂茸被他摸得很開心，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好看嗎？”

“好看。”洛咫千實話實說道，他從來沒有見過胭脂茸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也從來沒有聽胭脂茸這麼實心實意地問他。

今天晚上的胭脂茸，就像是喝醉酒了。

胭脂茸歪着身子，摟住他的脖子，“你可以摟着我嗎？”

洛咫千一怔，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他的腰間，見他沒有反抗，才又往過靠了靠。

胭脂茸笑得更開心，道：“上次這麼親密，是和院長睡在一起的時候。就隻有一次，那天晚上我太調皮了，院長就拉着我一起睡。”

“院長就好像媽媽。”胭脂茸不由自主地想要跟他說。

洛咫千聽着，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如果你以後還想跟我睡的話，可以來找我。”

“洛咫千。”他将身體放在了中間的枕頭上，恨不得鑽到對方的被窩兒裡。

這和洛咫千想象得完全不一樣，還以為第一個晚上，胭脂茸會害羞，羞到連翻身都不會。

胭脂茸貼着他的脖頸，聲音帶着黏糊，像被黏黏的粽子糊了牙，“你知道嗎？你在我眼裡特别有魅力，我看到了你為精靈所做的一切。”

“嗯。”洛咫千也忍不住更往那邊貼了貼，中間那條分界線被他們死死壓在身下，“你也是，你在我眼裡，就像……”

洛咫千本來想說天上的星星，但他們看不到星星。

他思索了很久，道：“就像一座花園。”

“那你是什麼？是園丁嗎？”胭脂茸歪頭問道。

洛咫千笑道：“我想做泥土。我希望你把根紮在我身上。”

胭脂茸蹭了蹭他的胸口，他以前特别反感聽到情話，覺得都是哄人高興的甜言蜜語，是假話。但是今天，他也想說：“我想你做陽光，這樣我每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會高興。”

“陽光時在時不在的，我希望我無時無刻不在。”洛咫千另一隻手揉着胭脂茸的腦袋。他的脖子被勒得有些難受，但還是希望胭脂茸不要放開。

他們難舍難分。

“你覺得我的名字好聽嗎？”胭脂茸很想聽洛咫千誇他的名字好聽。

“很好聽。”洛咫千和他鼻尖對着鼻尖，額頭對着額頭，像天鵝一樣抵在一起，“一尖已剝胭脂筆，四破猶包翡翠茸。很美。”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是個很小氣的人。院長說不叫翡翠茸是因為有個小鬼已經叫翡翠了。”胭脂茸從來沒有給任何人說過這段心理，和他朝夕相處了那麼久的院長都不知道。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是小時候很多人都說我的名字像女孩，我就在想，如果那個男孩不叫翡翠，我叫翡翠茸的話，是不是就不像女孩了。我一直覺得，是那個小鬼搶了我的名字。”

“我那個時候活得很累，讨厭這個讨厭那個，我不喜歡冥界的天，我被帶到冥界的時候，已經五歲了，我記得有太陽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我真的很想回去。”

胭脂茸的眼淚掉下來，洛咫千頭一偏，用嘴唇幫他蹭掉了。

“我長大一些，我知道這不是那個小鬼的錯。但是我真的好難過，我不知道該怨誰。我好慫，我根本不敢去怨班裡欺負我的那些人。”胭脂茸哭得喘不過氣，偏過頭去，找了個空曠的地方大口呼吸着。

洛咫千緊跟着，越過了分界線，摟住胭脂茸的肩膀，“這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大部分精靈不夠強壯，是因為陽光不夠的緣故，他們不能學習法術，也是因為從小營養不良，畸形了。我知道，精靈并不弱小，他們隻是沒有被公平的對待。”洛咫千也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這些話。

這些研究，會引起動亂，所以沒有傳播出去。

但是今天，洛咫千覺得，需要傳播出去。

他一個人，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公平的到來，需要一場足夠大的動亂。

“什麼？”胭脂茸從沒有聽說過這些。

洛咫千摸了摸他手腕兒上新長出來的小花苞，問道：“你想學生根術嗎？”

胭脂茸猶豫片刻，點了下頭。

洛咫千道：“會有機會的。以後，冥界也會充滿陽光和溫暖，你會健□□長的。”

快年底了，數據顯示，今年的精靈是往年的兩倍，精靈的總數已經快要突破一千。

以後，還會有更多的精靈。

也許，已經長大的精靈已經閉合骨骼，即使有了陽光，也很難改變畸形的形态和敏感的神經。

但是，還沒有長大的精靈不能再重蹈覆轍，他們需要适合生長的環境，需要被公平的對待。

精靈的安全和健康，不是無法解決的問題。

洛咫千牽住胭脂茸的手，退到了枕頭的左側，退回了屬于他的位置，“我們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