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資料室被入侵的風波後，13組的研究員對祁柒這個新人實習生多了幾分關注，明面上仍舊維持着冷淡的态度，沒有讓祁柒看出異樣。

可是再怎麼監視，祁柒的日常規律極了，每天固定的時間出現在食堂、實驗室、宿舍，與其他人沒有任何交流，就算是私下裡也始終沉默寡言，安靜宛如一台機器。

除了在實驗室會有點動靜。

研究員們很快對他失去了興趣，在完全不知道監聽功能存在的情況下，祁柒沒有露出半分破綻。

祁柒身份卡丢失看起來隻是一場意外。

幾乎所有研究員都這麼想，包括負責監視他的比爾。

比爾此前完全無法想象，有誰能夠與實驗室那群怪物友好相處，它們真的不是把自己以外的生命體一視同仁當作食物嗎？

與他同期進入的那些年輕人，能力不算強——但也有一點，被當做廉價的餌料和玩具投進了那座純白地獄，成為形狀可怖的一灘。

比爾和他們不同，給他分配的工作都是輕松好幹的，比如這個監視的任務，他隻需要每天舒舒服服坐在空調房裡，沏上一杯咖啡，戴上耳機記錄下來這個男人的言行和生活軌迹。

在此之前，他也以為這個不起眼的新人會像以前那些人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沒想到他竟能活下來，甚至得到了上頭的幾分關注。

比爾自告奮勇接下了這個監視的任務，隻為了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這個男人。

祁柒的觀察報告看不出異常，上頭很快對他失去了興趣，但他還算有用，可以幫助他們安撫那些暴躁的實驗體的情緒。

比爾卻不願意就此結束監視。

他憑着母親再婚對象的那個老頭的名義進來，得到一絲照拂，卻不能再進一步。比爾沒什麼做研究的天分，可是他想往上爬，擺脫老頭籠罩着他的陰影。

比爾直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祁柒很受實驗體的歡迎，比爾可以斷言，就像是貓貓狗狗看見人類會蹭他們的腿、撲進他們的懷裡、用舌頭舔他們的下巴和手心，這種喜歡是沒有緣由的。

耳機裡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不時傳出祁柒小聲的拒絕，他是個懦弱的人，面對實驗體也不敢大聲說話，比起強硬的拒絕，更像是軟弱的掙紮。

“咔嚓。”

又一隻。

比爾面無表情。

這已經是祁柒報廢的不知道第幾隻眼鏡，别人申請物品都是燒瓶、溫度計、化學藥劑之類的，隻有他一天一副眼鏡，如果後勤不是由中央系統調配而是和過去一樣有人負責，估計他早就被投訴了吧。

……等一下。

比爾坐直了身子，雙目緊盯監視屏。

眼前閃過的種種可能讓他眼神發亮，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口中念念有詞。

與比爾熟悉的研究員過來找他吃飯：“走了比爾，别盯着看了，以前可沒聽說你是個工作狂。”

比爾目不轉睛：“再等五分鐘。”

“我可不想為了等你失去一個大好機會……沒有娛樂，沒有酒，沒有女人，每天打交道的隻有一群糟老頭和怪物……”

好友還在絮絮叨叨，比爾半點沒聽進去，對方忽然一個尖叫，讓他敲錯了一個字母，這才讓比爾不耐煩地看過去。

“哦，你猜誰要來了？楊博士！”

好友興奮地手舞足蹈，比爾不明所以：“你已經饑不擇食了嗎？”

好友古怪地瞪了他一眼：“你真的是山頂洞人？秃頂又無能的老頭怎麼可能讓我這麼興奮？是林，她是楊博士手下的研究員，這次她又跟着來了！”

“又？”比爾想起了一些事。

“沒錯！林長得漂亮又有能力，我真恨不得代替那些古闆的老家夥把她挖過來……唉，上次她還跟我聊天來着，如果她找上我，我一定做她的引薦人！”好友還在捧着臉做白日夢，比爾甚至懶得敲醒他。

林洛黎明豔美麗的面容從他眼前閃過，定格在一張楚楚可憐哀求的畫面，可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從什麼地方見過這張臉。

比爾扯過陷入遐想傻樂的好友往外走：“快帶我去。”

“哎哎——”好友跌跌撞撞，化作一番無語，“你怎麼比我還心急——說好了不許跟我搶……算了，好兄弟更重要，咱倆各憑本事，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

比爾無心關注這些。

當他見到林洛黎本人的那一刻，比爾腦海中的畫面愈發清晰，這種熟悉感更加強烈。來不及與好友道别的他匆匆離去。

林洛黎對着這個陌生男人的背影疑惑了一瞬，【682，他是誰，為什麼見了我就跑？】

【沒問題，阿黎，我這就幫你調出這人的資料！】

【嗯，麻煩你了。】林洛黎收回視線，臉上淡淡的微笑始終不曾有過變化。

比爾無視了旁人異樣的眼神，一路小跑回到監控室，打開監視器的過往畫面，雙目緊盯顯示屏，逐幀搜查着。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

比爾不敢置信。

那個叫林洛黎的女人，他明明親眼見過她出現在監視畫面中，和祁柒一起！

他又使用内部權限，調出這一批實習生的資料，一一比對。這一次沒有叫他失望。

“有的……他們有聯系，這絕不是一場意外！”

比爾咬着大拇指的指甲。

可是找不到關鍵性的證據，沒有人能夠證明這個猜想。

祁柒和林洛黎，誰能想到他們私下裡會有如此緊密的聯系！

嗡——

手機的震動聲驚醒了沉浸在思緒中的比爾。

備注是“老家夥”的短信提示在屏幕上一閃而過。

比爾不耐煩地打開，快速掃了兩眼，忽然懊惱地甩開手機，從座位上抓起衣服大步離開。

沒有關閉的顯示屏上面滾動播放着兩天前祁柒在走廊裡的監視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