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鳳道人的氣勢似乎鎮住了女鬼,她雖然依舊驅使狂暴的風沖撞着屋門,卻始終無法入内。
鬼音于四面響起。
梁源揪住孟青的袖口,半邊身子隐在陰影中。
孟青護住身後的小師弟,原本飄忽的眸光轉變為堅定不移。
“要小心,警惕那女鬼的花招。”玄鳳道人暫時無法再給出兩道雷符,隻好厲聲提醒。
女鬼雖然無法入内,卻在門外愈發猖狂,嘻嘻笑道:“兩位小道長,何必害怕?與吾等神明大人一同永登極樂,總好過苦修數年,還不是在這凡塵飽受折磨。”
“隻要祈禱,隻要虔誠地請求,神明大人一定會讓你得償所願。”
“何必跟着這不近人情的師父?你以身涉險,他卻沒有半句關懷,反倒在後面享受!”
孟青才不受女鬼這點挑撥:“妖鬼休得胡言!”
他默念起清心咒,梁源耳尖微動,望着孟青神色莫名。
這是什麼聲音,仿佛穿透了靈魂似的,當真玄妙。
“怪東西,真是怪東西。”
“木頭一個,将來一定沒有女人緣。”
“血……我要更多的血……”
“不夠,還差一個人!在哪兒!”
“好疼……為什麼吃我……”
“……哥哥。”
“孟哥哥,梁哥哥,看到惠娘的球了嗎?”
清脆的女童聲音夾雜在混亂的呼喊聲裡,天真中帶着一絲詭谲。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孟青的衣領被猛地揪緊,窒息感讓他瞬間回神,隻見自己的手已經放在了門上,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推開門走出去。
驚得他一身冷汗!
師父的法陣雖然牢固,可若是從内向外打破卻是不堪一擊。他若是這麼輕易着了女鬼的邪,主動開門迎它進來,到時候……
孟青回頭看向關鍵時刻拉住自己的梁源,臉上寫滿了感激之色。
嗚嗚嗚,小師弟鎮靜不似孩童的表情看着多麼叫人心安!仿佛見到了師父似的!
“還不過來。”玄鳳道人閉着眼睛,似是不忍看到徒弟的蠢相。
“哦。”孟青拉着梁源小聲道謝,又轉頭朝着師父訴苦,“師父,到底怎麼辦呀!咱今天還能活着出去嗎?”
玄鳳道人:“這座宅院裡隐藏着一個厲害家夥,恐怕就是女鬼口中的所謂‘神明’。我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是供養那東西的陰陣的一道‘門’,我若離開,陰氣流淌,隻怕那東西現在就能沖出來肆虐。”
“啊,那師父您可千萬别挪屁股!”
玄鳳道人十分不仙風道骨地翻了個白眼,“粗鄙之語!蠢笨至極!雖然現在為師鎮住那東西,可它手下還有女鬼作祟,為師能救你一時,卻無法時刻幫你。稍有不慎,就像方才那般,把你騙出去吃了倒是小事,叫它破了我的陣法,可就再無回天之力了!”
孟青撓撓頭:“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走,這下可怎麼辦?”
事到如今竟然還不能理解!
玄鳳道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轉頭望着梁源:“可有想法?”
梁源抿着唇角,黑眸幽深:“或許有一個人可破局。”
孟青想不出還能有誰,總不可能是他的那些師兄師姐?
梁源的目光與玄鳳道人對視,銀發道人微微颔首,卻叫孟青摸不着頭腦。
“誰?到底是誰?别打啞謎呀!”
梁源無奈解釋道:“那個帶我們進來的門房,你不覺得他很奇怪嗎?”
提示到了這個地步,孟青腦子一轉,匪夷所思道:“這麼說來,的确古怪。我們幫師父出去探路,沒走多遠就遇到了紅衣女鬼;那門房帶我們進來走了一路,卻什麼也沒遇到……所以說他到底是誰啊?”
孟青渴望的眼神傳遞給玄鳳道人,對方又一次阖上雙眸,宛如一尊悲天憫人的神像。
在梁源看來,玄鳳道人倒是比那虛假的“神明”更加具有聖潔的神性。
“雖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但可以肯定,那個門房對我們似乎沒有惡意,而且擁有不被女鬼發現的某種能力。”或是某樣東西。白色空間裡一閃而過的畫面浮現眼前,梁源心中已經鎖定了人選。
這一猜想,也在方才被玄鳳道人加以肯定。
找到門房,将他帶來。這個任務看似簡單,可要瞞過在屋外徘徊的女鬼和地下瘋狂湧動的暗流可不是易事。更何況,何府如此之大,要找到躲在不知哪個角落的門房談何容易。
然而,本該是極難之事,卻因為阿柒的存在,問題迎刃而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阿柒就帶回了那門房的位置,沒有驚動任何妖鬼,如風一般悄無聲息。
不被女鬼和“神明”所知的白色虛影,通人性、具人形,甚至隐約存在着與梁源契約的痕迹,玄鳳道人幾乎要懷疑“阿柒”是不是某位玄門大能為梁源量身定制的妖精了。
此外,梁源本身的隐匿天賦也不容小觑,玄鳳道人自己設置的陣法,從内部開一個不引人注目的小口不難,離開後仍不被鋪天蓋地的鬼怪耳目發現,哪怕是玄鳳道人自己也不敢說能做到此等地步。
也因此,玄鳳道人原本擔心梁源年紀尚幼、入門尚淺,想要安排孟青與梁源同去,思及此處又認為孟青過于礙手礙腳,無法最大限度發揮梁源的能力,故而打消念頭。
臨行前,玄鳳道人定定看着梁源,少年以沉默回應。良久,銀發道長輕聲歎息,雪白的雙睫垂下,放任似的揮揮手。
孟青皺着眉,眼含擔憂。他并不知道師父為何讓尚不足十歲的小師弟獨自冒險,本能地信服師父的命令,不帶任何懷疑,卻也會為梁源瘦小的身軀而感到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