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藍色瓷瓶掉落,在木質地闆上滾了一圈,然後停止。
祁柒訝異地望着抓住自己手腕、不知何時去而複返的年輕道長。
發絲有些許淩亂,緊閉的領口略顯松散,露出密布着細細汗珠的頸部和性感的鎖骨……等等,他為什麼會關注男人的鎖骨?
“是你……”白衣道長的聲音微微顫抖,卻也聽出其中蘊含着的不可思議。
祁柒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能碰到自己?
一時間忽略了自身正處于下毒被抓包的危機情況,祁柒新奇地盯着梁源的手掌,試圖堪破其中的奧秘。
别說他大驚小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由于物種不同,被忽視那都是家常便飯,走在街上不會與任何人視線交流,更别談肢體接觸。
鬼魂脫離肉/體,自然不能被有形之人觸碰,唯有天生地養之靈物,或是未生靈智之死物,能與鬼體接觸。
因而少數常年與鬼怪打交道的道士們個個都是法術之集大成者,法修點滿,體術卻未必尚佳,畢竟降鬼也不是靠拳頭取勝。
道士根本不把他當成人看,暫且不論;和嚴環短暫的相處已經算是他僅有的社會性行為了。
要知道,他内裡可是個無限趨近于人類的AI!
正常人受不了,他自然也受不了。
等到祁柒忍不住想上手摸摸這怎麼看怎麼順眼的手指時,他恍然意識到,梁源從一開始撞破之後……似乎也愣住了。
祁柒一擡眼,便撞進了一雙複雜晦澀的黑眸之中。
藥性帶來的水霧氤氲在瞳孔之上,讓他多了幾分可憐之感。
祁柒再次為自己不正常的詞庫感到羞愧。
另一邊,梁源也終于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洶湧的藥性在體内翻滾,讓他握住祁柒手腕的力道都不自覺加大。
若是常人,隻怕此時都要在那白皙的皮膚上留下幾個烏青手印,但眼前人依舊冷得毫無生氣的皮膚昭示着他的真實身份。
而且,就是他給自己下了不知名的藥物。
祁柒:弱小,可憐,又無助.jpg
視線從藍瓶轉移到近乎縮成一團的小鬼身上,梁源半眯起雙眸,幽深不見底的墨色中閃過一絲危險。
握住祁柒的掌心中,已經蓄起輕微熱度。
“你是元夔師弟的役鬼,為何要來暗害我?這藥,又是從哪裡得到的?”
梁源隻是寒聲質問,這小鬼立刻吓得渾身哆嗦,吐了個一幹二淨。
祁柒是李家鳳的役鬼,一舉一動自然受他掌控。原本李家鳳想的是,若事成最好,一旦敗露,梁源勢必會對陌生出現的鬼怪毫不留情,但凡有一丁點動靜,李家鳳也來得及祭出下在祁柒身上的束縛,當即絞殺“惡鬼”。
事後即便梁源問起,李家鳳也隻會說那役鬼本就難以教化、野性難除,沒想到差點殘害同門,幸虧他已做好防範雲雲。屆時厲鬼已魂飛魄散,真相不明,無論梁源信與不信,都不能怪罪李家鳳。
向來嫉惡如仇、面對厲鬼從不心慈手軟的梁源本該如此。
隻是李家鳳萬萬沒想到,祁柒這不起眼的小鬼會成為他的一次例外。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可有半句虛言?”
“若、若膽敢騙您,我天打雷劈、魂飛魄散!”祁柒像模像樣地發了個對于鬼魂而言最可怕的毒誓,以示清白。
随後就被系統提醒,在這裡誓言可不是随便亂發的,一個不小心違反了,就算不會按照誓言内容受到懲罰,也絕對會遭遇五雷轟頂。
不過沒關系,反正祁柒也沒騙人,不管是被李家鳳逼迫,還是被劇情逼迫,他可不是自願給梁源下毒的,而且他還“迷途知返”,留了一手,老天來了也挑不出錯來。
系統:……
我信你個鬼,睚眦必報的小壞蛋。
望着這小鬼膽怯的目光,梁源指尖像是被燙了似的松開,狀似不經意地收回手,餘光不自覺關注着小鬼摩挲着手腕可憐巴巴的模樣。
隻是看小鬼脫離桎梏後立刻躲他遠遠的,一副膽小害怕的樣子,又讓他心底的煩躁翻上來。
早在祁柒眼淚汪汪開口之時,梁源便設下了隔音結界,防止心懷鬼胎的李家鳳使出什麼手段,直接控制了祁柒繼續作惡。
雖說他不是輕易相信鬼言鬼語之人,卻也能看出,若非李家鳳授意,祁柒平白無故怎麼可能來招惹一位道士,還不是用他低微的鬼力,而是用最容易露出馬腳的下毒手法。
隻是面上,梁源并沒有展現出他的真實想法,依舊端着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甚至有閑心抿一口清茶——除了手勁有些大以外。
假裝膽小實則暗自觀察梁源反應的祁柒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看來……跳反有戲。
這些道士,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愛護同門,為了資源和名利,明争暗鬥不知道有多少。
祁柒暗暗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