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魔王城。
重甲幽靈騎士駕馭着骷髅魔馬在城堡周圍巡視,忠心耿耿的大管家骨利德正在燈火通明的魔王城大殿挑燈夜讀。
幽靈的藍色火焰在暗紅的月光下跳動、閃爍。
城堡大門被無聲打開,又合上。
似乎有一個黑影從門後一閃而過。
然而,沒有任何一隻魔發現這一點。
……
遠在數千公裡以外的索菲亞大平原。
寂靜的夜晚,皎潔的銀色月輝,零星可見的村莊燈火。
勇者小隊正天為被地為席,各自休息。
女戰士赫利翁發出一聲長長的喟歎:“什麼時候才能住進村落裡啊!”
想要幹淨的水!熱氣騰騰的面包!和柔軟的床鋪!
閉目養神的精靈芙洛蒂斯動了動長耳朵,沒有回應。
勇者阿摩爾安慰她道:“别急,赫利,平原趕路很快,我估計明天就能抵達最近的村落。”
赫利翁當然知道,依照他們的速度,能趕到這裡實屬不易,而且讨伐魔王是一場賭上性命的冒險,區區趕路辛苦根本不值一提。
她隻是……忍不住想抱怨罷了。
可能是因為隊友很安靜,勇者阿摩爾是一個脾氣很好的、很有包容力的領導者,而且不會因為她比男人還要強大就不在乎她作為女性柔軟的一面。
最主要的是——
“魔法師還沒有回來嗎?”女戰士眺望着遠處搖曳的、半人多高的茂密草叢。
阿摩爾搖搖頭:“也許他今晚不會回來,也許他一會兒就回來——不過大家放心,魔法師允諾過與我們同行,如果遭遇危險,他不會袖手旁觀的。”
精靈長耳朵微動,忽然開口道:“他是一位神秘的、脾氣古怪的閣下。”
阿摩爾:“可他也是我們的同伴呀。”
精靈無語,抿緊唇瓣,緊閉的長睫,好似陷入睡眠。
而另一邊,被隊友們關切的、脫離隊伍的魔法師先生的确沒有回歸隊伍的意思。
他正在熬制魔藥,并且不希望任何人打擾。
高大繁茂的草叢,混雜着蟲屍與糞便的土腥味正好為他遮掩魔藥帶來的氣味和魔力波動。
被勾勒着金線的黑色長袍裹住身體的魔法師先生回身拿出整理好的大西地蟆幹,他要小心翼翼地剪去上面的指甲,否則裡面的劇毒會改變藥性。
味道也會變苦,其他人就不敢喝了。
他不知道的是,一隻小型犬大小的黑影扒着滾燙的藥爐壁,悄無聲息地翻進去,隻見在裡面咕嘟冒泡的水面迅速下降,當魔法師察覺到什麼,準備轉身時,那黑影又身手敏捷地爬了出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隻是火苗還在灼燒着空蕩蕩的爐底。
魔法師先生回來查看的時候,面對的就是一個幹幹淨淨、能反光找出他英俊帥氣的面容的、被燒裂了底部的藥爐。
魔法師:“……”
氣笑了。
擡手間一簇紫焰燒掉剛剛剪好的指甲,灰燼被他随手甩在空中。
魔法師戴上一副怪異的肉色手套,纖薄卻彈力十足的手套緊緊包裹着他修長的十指。魔法師抱起他空空如也的藥罐子,隔着兩隻透明鏡片仔細觀察裡面殘餘的藥渣、液體,蘸了一點放在鼻下輕嗅。
又仔細摸了一遍内外壁,在底部内壁和藥爐邊緣察覺到些許異樣,懷中随身攜帶的羽毛筆的莎草紙飛出,自動繪制出類似某種生物爪印的痕迹。
最後,魔法師從腰間叮叮當當的小罐中取出一個,打開軟木塞,一股陳年老酒的糟香味飄出,空氣中卻突然出現小型旋風,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被吸進了這個小巧、平平無奇的罐子裡。
這個淺灰色的罐子,在那無形之物注入的瞬間變換,猶如一滴血混着墨汁滴入純淨的水潭,如雲霧狀化開、擴散,最後充滿整個容器,散發着硝煙的氣息與淺淺的威壓。
“……”
雖然被毀了一整罐藥水,然而魔法師先生的心情似乎……還不錯。
隐藏在黑暗中的薄唇掀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這點小小風波無人察覺。
無論是近在眼前的勇者小隊,還是遠在千裡之外的魔王城。
第二晚。
勇者小隊終于住進了熱情的村民家中。
報酬是趕走附近活躍的、會吞吃家畜的一群魔獸。
村長是個壓彎了脊背的小老頭,除了他,村裡沒有人見過來自大城市的人。勇者一行稱得上華貴的衣着在一開始被村民當成路過的貴族少爺與小姐,還是靠着村長認出勇者随身攜帶的王印和聖劍,以及阿摩爾極富親和力的談吐,以及燦爛到足以打動所有人的微笑。
村長招待他們住在村裡最好的房子裡,幹淨整潔,寬敞明亮,家具也一應俱全。
但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把唯一的卧室讓給了魔法師,自己甯願和同伴們擠在客廳裡。
就連最想睡床的赫利翁也不曾多說一句。
魔法師也不曾謙讓,理所當然地走進那唯一的卧室,關門。
精靈貼着腦袋的耳朵才松快下來,變回軟塌塌的狀态。
三人圍着火爐席地而坐。
魔法師這兩天似乎一直都在熬魔藥。
但是……白天他們并沒有成為他的小白鼠。
面面相觑的三人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疑惑,以及一絲慶幸。
卻沒有人讨論。
幹巴巴的進行了一些對話,三人便相繼睡去了。
他們不會知道,魔法師之所以沒有把煉成的魔藥灌給他們,隻是因為那些魔藥……都進了别人的肚子。
就在第四個夜晚,離開村莊後的當天。
天氣算不上好,烏雲籠罩着皎潔的明月,隻有點點星光依稀閃爍。勇者三人連賞月話聊都做不到,各自早早睡了。
而他們特立獨行的神秘同伴,在一個遠離三人的灌木叢中,終于抓住了每晚偷襲的不速之客。
“哼……”魔法師先生滿意地看着抱住自己抓着尾巴的手努力磨牙的小獸,唇角高高上揚,幾乎可以說是在狂笑。
瞧瞧,他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