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凱爾特城,會為它的廣袤與狹小而震驚。
廣袤在于那一望無際的平原以及排列整齊的田地,期間還能見到勞作的農民。
而狹小指的是城市本身,與沃爾姆相比實在不像個城市的規模,從城市中心向四面八方農田延伸的道路卻多達數十條。
“進入凱爾特城您一定要跟緊我們,外地人第一次來到這裡,如果沒有當地人指引,很容易迷路。”騎士荊芥一馬當先,“和大城市筆直寬敞的馬路不同,這裡有非常多的巷道小徑,有的地方甚至無法讓兩匹馬并行。還有,這裡治安比較成問題,您若是出門在外,一定當心扒手。最好騎馬,這樣他們就無法貿然接近您。”
祁柒聽着都覺得好笑,哪有人對着外來者這麼說自己家鄉的?
不過,這倒也說明騎士荊芥是個善良、正直的人,不輕易受到流言蜚語影響,誠懇地給初來此地的人一些實用的警示和建議。
萊源對荊芥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
五人騎行在街道上,相對少見的組合引來不少注目。尤其是把全身皮膚包裹起來的祁柒,他借口有些水土不服,身上起了疹子,其實是因為今日是晴天,日頭正好,他可不想遭罪。
聖殿騎士與他們通吃同住,而且久經戰鬥對血腥味很敏感,祁柒已經好幾天沒有吸血了,對萊源的血液渴求得很,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脾氣也愈發急躁,還是用衣服遮掩起來比較好。
不少路人認出了聖殿騎士們,紛紛和荊芥等人打招呼。
“是聖殿騎士大人。”
“騎士大人從外面回來了!”
“荊芥大人,您今日可有時間來我家裡……”
“荊芥大人!我家的手套生了三個崽,等着您來挑選呢……”
祁柒一夾馬腹,向前幾步來到萊源身邊,小聲嘀咕:“這裡的聖殿騎士還挺平易近人的,連家裡牲畜下了崽都要送一隻。”
他的聲音算不上很低,騎士都是耳聰目明之人,在場其餘人也都能聽見。
荊芥不好意思地笑笑,另一位聖殿騎士道:“那不是牲畜……不過您待會兒就知道了。”
萊源淡淡瞥了略顯尴尬的祁柒一眼,并未接話。祁柒摸摸後腦勺:“我這是誇你們呢。”
雖然以他的身份,這樣說有些不合适,不過在場的聖殿騎士們也不在意這些小事。
荊芥帶着人來到凱爾特城的教會,剛進入教堂,就被匆忙趕來的一名神官叫走。此地的主教被調走,荊芥是聖殿騎士中最有威望的一位,他不在的這幾日積攢了許多事務。
萊源和祁柒留下來暫且休整,祁柒看着自己終于擁有的獨立房間,感動得幾乎要落淚。
誰懂啊,來到這個小世界都沒有正經睡過一次床的感受!
不愧是大城市,待遇就是好。
祁柒本想盡一盡仆從的本分,給萊源收拾東西,卻被男主趕了出來。他無所事事守在門口,正想着晚上能吃什麼美食,就見騎士荊芥去而複返,匆匆趕來。
“告訴大人,有一件急案。”荊芥嚴肅的神情讓祁柒也正色幾分,“又出現了新的沖動犯。”
從進入到凱爾特城以來,祁柒看到的都是一派安居樂業的景象,甚至在街頭巷尾能看見貓咪慵懶餍足的身影,可見此地随稱不上繁華,卻也是幸福安樂的所在。
沖動犯聽起來就像是和當地人無緣的詞語。
“或許在外人看來是十分不可思議的事,但……您在見過這個新抓到的沖動犯以後就會知曉答案了。”荊芥面露慚愧,讓新上任的主教大人風塵仆仆趕來,甚至未曾接風洗塵,就要求人處理沖動犯,實在是無禮至極。
但……此地過于猖獗的沖動犯問題刻不容緩。
凱爾特城的糧食産量減少,向中心城繳納的稅收減少,城市等級就會下降,對外貿易和外交也會受到影響,更重要的是民衆的溫飽将會成為問題。長此以往,凱爾特城将會一蹶不振,逐漸縮小為城鎮、村莊,直至被周遭虎視眈眈的城市吞并,徹底消失。
若是這位神眷者能夠破解凱爾特城沖動犯頻出的難題,他将會是整座城市的恩人。
送上門的功績,萊源不會嫌多。因此,他表現得毫不介意,甚至多了幾分主動,看得荊芥和其他聖殿騎士幾乎要熱淚盈眶。
祁柒作為萊源的仆從,有幸一起進入審訊室。
很快,剛剛被鄰居舉報抓起來的沖動犯被帶了進來。
被兩個人架進來的中年男子面容滄桑,滿臉野蠻生長的胡須依稀能看出曾經被精心打理的痕迹。他的衣服也是很老式的貴族款式,邊緣的刺繡有好幾處脫線,看起來灰撲撲的,然而領巾、襯衫、馬甲、皮帶等一應俱全,是一位典型的落魄貴族。
他從進門以來就低垂着頭,一言不發,和祁柒印象中的沖動犯形象并不相同——他不狂躁,也沒有邪惡反派一樣的桀桀笑聲,像個從大街上随便拉來的可憐老實人。
祁柒想起了那個因“殺人沖動”而被送上絞刑架的格蘭特先生,也是一眼看不出殺人無數的憨厚長相。不過事後萊源告訴他,格蘭特先生其實并沒有所謂沖動,那些死者都是經過他精心設計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掩蓋真正要殺害的對象——他的妻子瑟琳娜。
或許,連格蘭特自己都被自己編造的謊言欺騙了吧。
隻要歸咎于“沖動”,他在揮動斧頭的時候就不會有任何感覺,就像一位老練的屠夫一樣,面對眼前的血肉内心不會有絲毫波動。
【[沖動犯]其實沒那麼容易定義,多數人僅僅是利用這一點作為借口罷了。】作為[淨化]能力擁有着,萊源對此有着更為直接的看法。
回想起萊源說過的話,祁柒用懷疑的視線盯着這名“沖動犯”,觀察他是不是在說謊。
“我知道的……我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重罪……”男人的低喃打破了寂靜的空氣。
他說的情真意切,就連兩名看守都露出了不忍直視的神情。
騎士荊芥眸光肅穆:“請向主教大人忏悔你的罪過吧。”
男人閉上疲憊的眼睛,半晌,幹涸的嘴皮緩緩張開。
“萬能的唯一神,請您原諒卑微信徒的罪孽,他的名字是邏各斯。”
做完慣例的祈禱,邏各斯開始了他的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