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的述職流程繁瑣複雜,萊源當日僅僅是完成了述職前的“會面”,被簡單任命為中樞主教,僅是一個頭銜,并沒有具體的工作内容。
教會内的中樞主教有幾十名,各自有細分職務,可以說是中心城教會中工蟻一般的存在。沒有委派,萊源也不着急,整日不是頌讀聖典,便是虔誠禱告,甚至主動接手整理對聖典的注釋及翻譯成不同語言的工作。
無一不展現出他是一個學識豐富、修養良好、耐心絕佳之人,與萊源接觸過的神官們皆是如此評價。
祁柒當然知道,進入狀态的男主演戲的功力可不是常人能比的。隻要他願意,憑借着這副極具欺騙性的外表和滴水不漏的演技,他可以讓幾乎所有人對他心生好感。
好一朵随風搖曳的白蓮花!
誰能想到這樣堪稱行走的典範的人,關起門來卻是個喜歡看手下穿女仆裝——而且是裙子越來越短的女仆裝——的大變态呢。
祁柒捧着今日的信件和禮物,站在書房門前,恭敬地敲了敲門。
祁柒停頓了三秒,不等屋内人出聲,他便直接推門而入。果不其然,萊源頭也不擡,卻對祁柒堪稱無禮的行為沒有一聲斥責或不滿。
“主人,又有邀請函和禮物送過來了。”
有關萊源的消息,在他踏上中心城的土地的那一刻起,就随風傳遍了城内的大小圈子。許多貴族聽說他具有神眷的淨化能力,對他頗感興趣。王室成員在任由這些小貴族發來雪片一樣的邀請函卻未被教會阻止後,也開始出手了。
不過,到目前為止,兩位熱門儲君人選還沒有動作,或許還在待價而沽。
萊源保持着自己與世無争的人設——他的目标可是教皇,至少明面上不能展現出對貴族和王室的親近。以往這些信件和禮物他都是讓祁柒原封不動退回,或是放到專門騰出來的屋子裡收着。
按理說祁柒不會再拿給他類似的東西,除非這次的信有什麼特别之處。
萊源拆開,從頭讀到尾。
這次與其說是信,倒不如說是一張交流會的邀請函,内容是有關聖典中唯一神點化世人、将知識與智慧傳授給當時的人類的章節,手寫花體字遒勁有力,整封信看上去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發起者的信息,僅在落款處有一個九瓣蓮的标記。
萊源的視線落在那蓮花标記上,眸色微沉。
“啊,竟然是教皇冕下的親筆信,”得到萊源允許圍觀的祁柒認出了教皇烏利耶的專屬标記——九瓣蓮,他的聲音略顯興奮,“不愧是主人,一來就得到了教皇冕下的關注。”
說的好像有多榮耀似的,是個人都能聽出他語氣裡藏不住的驕傲與羨慕。
這的确是對他的誇贊,但萊源本人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沒有别的事情做了?”他用手指摸了摸茶杯壁,“涼了,換一杯新的。”
“好的。”祁柒對萊源生硬的口吻與不悅的情緒沒有絲毫察覺,或者說聽出來了一些情緒,也隻當做是這位龜毛的男主對他粗心的服務态度表示不滿罷了。
無論如何,教皇親自發來的邀請函,萊源不得不去。
雖然是有關聖典内容的交流會,但這種形式可不是教會的風格。
不出萊源所料,現場除了神職人員,更多的是衣冠楚楚的貴族,甚至還有王室成員——那位第一王女梅法洛普,見到萊源和祁柒雙眸一亮,随後意識到什麼矜持地轉過頭去,保持着王室的威嚴。
萊源對交流會不感興趣,若非教皇親筆,他不會前來——而這場交流會,也是他蟄伏多日所等待的一個機會。
與前世一樣,萊源在會場上與諸位貴族談笑風生,既有如沐春風的溫和,同時處處體現出身為教會神官的超然疏離,始終保持着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
這仿佛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随着兩位王子的登場,氣氛一時間推向高潮。
第一王子是在場的三位王室成員中最為年長的,與母族那嬌豔華貴的金百合家徽不同,第一王子看上去成熟穩重,面對在場多位紅衣主教也不卑不亢,頗有幾分王室威儀。
姗姗來遲的第三王子最為年輕氣盛,宛如剛剛脫離族群、血氣方剛的雄獅,看向萊源的目光中透着桀骜不馴,帶有一種銳不可當的氣勢。
萊源這次算是将未來王儲一次性見全了。他眯起狹長的雙眸,深沉的綠潭中有微波蕩漾,内心的謀算如同在潭水下時隐時現的黑龍,令人捉摸不透。
王國内神權與王權的相互壓制已持續數百年,自現任教皇烏利耶登位,神權達到有史以來的巅峰地位,到了幾乎要壓制王權的程度。原本的國王加冕儀式僅僅是一種錦上添花的形式,如今卻成了的的确确能夠左右王權更疊的重要環節。
因此,為王儲選擇教習聖典的神官,也不僅僅是一種王權向神權發出的友好信号,反過來,被有能力、有地位的神官所選擇,成為能讓一位王儲最終登頂的重要優勢。
兩位王子今日前來的目的也是如此,觀察萊源是否有這個資格,同時向萊源展現自己的能力。如果萊源的确深受教皇青睐,能請他擔任自己的教習神官自然如虎添翼;若萊源沒有這樣的能力,與一位神眷者交好也不會有壞處,還能博取一個好名聲。
第一王子是如日中天的驕陽,無慈悲的光芒灑向大陸每一個角落;第三王子則是初生的曜日,用熊熊烈火炙烤隐藏在黑暗中的陰霾。
他們的眼中唯獨有一抹色彩是相同的。
那就是對至高王位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