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離，我們見一面。”

淩越的聲音很低，冷冰冰的，聽起來很強硬，電話裡還傳來一點零星的汽車轟鳴聲。

安離握着手機的手有些僵硬，他想要說什麼，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話語含在齒間，反反複複無法吐出。

淩越就這麼靜靜地等着，不催促，也不挂斷，呼吸聲帶着一點微小的電流傳過來，打着安離的耳畔。

明明之前是怎麼都打不通電話的。

安離有些焦慮地咬住指尖，幹澀的話語才勉強地擠出來。

“……嗯、好。”

“在中央公園地鐵，明天下午見。”淩越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中央公園……上一次徐成煜帶他去的遊樂園也在那附近，淩越還在那裡當過兼職工。

安離看着挂斷的電話，神經被無聲無息地慢慢繃緊。

“……蘇文溪。”他推開書房的門，蘇文溪正在看文件，聽見聲音挑眉看了看他。

“怎麼了？”

安離抿了一下嘴唇，莫名不想再找蘇文溪求安慰，他垂下眸，輕聲說：“沒事，想問一下，你上次把我的小熊收到哪裡去了？”

“啊……那個很重要嗎？在這裡。”蘇文溪擡起手，在一旁的櫃子裡把小熊拿下來，他走到安離面前，遞給他。

“你怎麼放在這？”安離捏了捏針線粗糙的小熊，有些猶疑。

蘇文溪沉默了一會兒，低着頭看安離手中的小熊，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我覺得，這隻熊長得很熟悉，像是之前見過。”

安離皺了一下眉頭。

蘇文溪的手指輕輕碰到這隻小熊的走線上，繼續說：“針線也很粗糙，越看越覺得熟悉，但是我卻沒什麼印象。”

“嗯……”安離心裡升起一種古怪的情緒，當時沒有仔細看，現在拿在手裡，連安離都覺得，這隻小熊似曾相識。

“所以，這是哪兒來的？”蘇文溪的手指輕輕蹭過安離的發尾。

“小淩送給我的。”安離糾結片刻，低聲說：“蘇文溪，小淩約我明天見一面。”

“……啊。”蘇文溪有些錯愕，卻又很快擺上一副笑臉，“要我陪你嗎？”

安離搖搖頭，伸出手指輕輕捏住他的袖口，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可以陪我嗎？”

蘇文溪輕笑一聲，朝着安離張開雙手。

“随時。”

……

安離一晚上沒睡覺，趴在蘇文溪邊上發呆，一直到清晨蒙蒙亮了，困意已經爬滿了他的全身，精神卻依舊緊繃。

蘇文溪有些擔心，捏了捏安離的耳垂。

“……隻是見自己弟弟，放輕松一點。”

安離疲倦地垂着眼，眼尾熬得通紅，手指不安地扯着蘇文溪的衣角，把衣角弄得皺皺巴巴。

“不想見就不見。”蘇文溪把窗簾遙控關上，原本亮堂的屋子又陷入了黑暗。

“不是……想見的。”安離揪了一下蘇文溪的手背，頂着一張慌張的臉看着他。

蘇文溪歎氣，伸手圈住安離的手腕，抱到懷裡安撫。

“那睡一會兒？這這個樣子去見你弟弟，不太好看。”

安離靠在蘇文溪的胸前，心情更加低落，那些原本蟄伏在心底的恐懼與焦慮像是突然聞到一點香甜的氣息，就争先恐後地擠破了原本平靜的水面，安離止不住的顫抖，伸手拉着蘇文溪的手指。

“……抱抱我。”

蘇文溪把安離抱緊，憐惜地親吻他的額頭。

“我陪你睡會。”

安離仰起頭，看着蘇文溪溫柔的眼神，有些茫然。

“……蘇文溪，你喜歡我嗎？”

猝不及防的提問。

蘇文溪圈着安離的手不動聲色地收緊，他垂頭對上安離那雙含着水色、濕紅一片的雙眼，卻怎麼都沒辦法像原來一樣輕佻地笑起來。

他像是終于放下了心裡那一點可笑的堅持，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安離，你不是說，你隻能扭好魔方的一面嗎？”

“……”

蘇文溪摸了摸安離的臉，聲音很溫和：“我知道那一面不是我，但是我會在錯的地方等着你。”

安離别開臉，濕紅的眼眶有些發熱，他松開搭在蘇文溪手腕的手，聲音冷漠：“……我困了。”

蘇文溪不再說話，隻是擡手緊緊握住安離移開的手。

……

今天是平安夜。

雖然才下午，地鐵站也很多人。地鐵口擺着一排小攤販，散發着暖光的廉價彩燈挂着，上面挂着塑料小花。

平日裡便宜的蘋果被包裝得精美，裝在豔紅的小盒子裡，紮着蝴蝶結，賣着平常賣不出的價格。

原來他也會在平安夜背上一大袋包裝好的蘋果，靠着租來的小推車賺一點小錢。

安離把自己的圍巾拉高一點，跟着人流默默走出來，他擡起眼，看到路邊一道顯眼的身影。

是淩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