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離的臉有點白，他縮了縮手指，揪住自己的衣擺。

穆臣轉過頭看着他，從下往上看，他原本尖尖的下巴變得圓潤了一點，臉頰肉鼓起來，正垂着眼睛思考。

“怕了？”

“沒有……”

安離微微偏過頭，垂着眼看穆臣，繼續問：“可是，我又該怎麼相信你不是為了……利用我？”

“嗤……”

穆臣握住安離的小臂，把他拉到身邊躺下。

“愛信不信。”他挑了挑眉，俊朗的臉上笑意莫名，“……就算是我利用你又如何？你能拿我怎麼辦嗎？”

安離抿了抿唇，默不作聲地挪遠了一些。

穆臣沒有在乎，擡手把燈關了。

窗子被封的很死，房間裡一點光線都沒有，漆黑一片，安離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在食堂的時候還會有儀器的點點紅光，這個狹小的倉庫裡，卻什麼都沒有。

他循着熱源摸到穆臣的手，裝作不經意地輕輕靠着。

“……怕黑？”

穆臣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他握住安離亂動的手指，緊緊地扣住。

他輕輕笑了一聲，呼吸撒在安離的臉頰上，有些癢。

……其實安離算不上怕黑，隻是不喜歡壓抑黑暗的環境，回憶裡的木質香甚至一直伴随着他直到長大。

也許就像是從小就被捆住後腿的小象，即使長大後擁有了輕易能夠掙脫的力量，卻依舊習慣被束縛，認為自己沒有辦法掙紮。

……他到現在已經沒有那樣的力量了。

安離沉默了一會兒，碰了碰穆臣的胳膊。

“……嗯？”

“穆臣，告訴我，你是為了利用我嗎？”

“你猜呢？”

……

安離剛剛醒過來，唐述就在門口等着了，他看着安離身上屬于穆臣的衣服，回避了安離的視線，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

他身上的衣服還浸滿了幹涸的血迹，看起來站了很久了，顯得有些僵硬。

安離抿了抿唇，想要拉住唐述的手，卻被躲開了。

“……髒，别碰。”

“……”

穆臣嗤笑一聲，裸着上身走了過來，他靠在門邊，睨着唐述：“……大早上杵在這幹什麼？”

他比唐述要高一些，并非是唐述那種勁瘦的薄肌，他的肩膀很寬，肌肉不過分飽滿，卻每一塊都很明顯，很标準，像是蓄勢待發的狼。

也許是剛睡醒，發絲有些淩亂，随意地搭在他深邃的眉眼上，卻并沒有削弱他的攻擊性，他慢悠悠摸出來一根煙，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收回落在唐述身上的視線。

“沒話說就滾。”

唐述看了一眼穆臣手臂上那一排小小的牙印，眸光微暗。

“……很快會有人過來。”

他拿出那枚還粘連着血肉的芯片，已經被掰碎了，将它遞給穆臣。

穆臣頓了頓，接過那枚芯片。

“……112？”

他表情微微凝重，嘴角卻又勾了起來。

安離發現，穆臣越生氣，就越是會露出笑容來，似乎是一種習慣。

穆臣轉過頭來，對安離說：“你下去，我和唐述有話要說。”

“我不能聽嗎？”

“……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

穆臣頓了一下，随意搪塞，眼瞳變成紅色，安離隻得不受控地轉身下了樓。

一直到安離消失在二樓，穆臣才把煙點燃，心情不虞地抽了起來。

他吐出一口煙，問唐述：“你是非官方還是官方。”

“……官方。”

穆臣冷笑一聲，毫不意外。

當初如果不是楊元樂求情，穆臣不會想帶着他。

太明顯了，不論是滿身的針眼，過于強大的能力，都昭示着唐述并非是正常感染。

……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

“像你這樣的，有多少？”

“……”唐述垂下眼，聲音很低，“存活率隻有0.1%，五個人。”

穆臣沒說話。

那就意味着有大約五千個人被做了實驗。

穆臣冷笑一聲，煙在他的手指間明明滅滅，他睨着被封的嚴實的窗戶，聲音帶着冷意：“你是‘自願的’？被除名了沒有？”

“……”

“不在中心城當他們的鬣狗，悄悄跑出來被我救了……”穆臣把玩着那枚帶着血肉的芯片，“楊元樂沒辦法撬開你的嘴，一個安離就可以了，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啊。”

“我隻是想告訴你，安離的存在已經被中心城知道了。”

“用你說？”穆臣把芯片燒毀，慢悠悠地轉過身去。

“我倒是想不明白了，唐述，中心城使那麼大勁就弄出來五個人，怎麼也得給你升官加爵，實驗的名頭應該也挺陽光的吧……重建新家園？你給我講講，你跑出來的原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