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喝了安離的血,這點傷應該很快就會好。
安離思緒萬千,一種難言的悲涼感湧上心頭,他在此刻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為什麼會被規劃于第一批次救援者外,不論是異化者,還是能力者,他們……還能算作是人嗎?
他莫名有些痛苦,其實隻要喝一點他自己的血,他的傷口就會恢複,他卻執意留着,像是想要保留一點什麼,證明一些什麼,唐述和穆臣也保持着沉默,不再刻意找機會與他親近。
但是這樣有什麼用呢?刻意的證明,卻變成了一種明晃晃的提醒,昭示着自己的特殊。
他知道這是無奈之舉,更沒有資格責怪,可是,他的心卻再也沒辦法回到原來的位置,這道傷口像是紮進血肉裡的毒刺,一點點将他的身體腐蝕。
安離慢慢站起來,走到穆臣的面前。
“……穆臣,你疼嗎?”
這句話很平靜,聽不出其中的含義,穆臣額角跳了跳,從唇角擠出一句:“滾。”
“……”
安離在穆臣面前蹲下,把手上的繃帶一點一點扯下來,上面的傷口還沒有結痂,很猙獰,皮肉翻飛着,他知道穆臣因為這道傷口對他越發冷漠,原本稍稍被軟化的隔閡在那一天又被重新築起,他有點害怕,覺得心裡很不安,不要這樣對他……
“你聽不懂嗎?滾遠點。”穆臣想笑,表情難看,眸中盡是警告之意。
“我害怕,穆臣。”
安離的聲音很輕,看着穆臣,他把手腕抵在穆臣唇瓣邊,表情空白。
“……害怕還不滾?”他理智已經快要盡數崩盤,他想推開安離,卻看見安離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安離把手腕放在穆臣的嘴邊:“……求你。”
穆臣沉默着,終究是控制不住,張嘴咬住了安離的手腕。
不是很痛,卻讓安離痛苦的心緩和下來。
就這樣……沒辦法用愛的名義把他推遠,就這樣就好。
因為失血過多,安離眨了眨眼,軟倒在穆臣懷裡。
穆臣幾乎是瞬間就松了口,他擡手緊緊抱住安離,手指在安離看不見的地方輕輕顫抖着,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草他媽的。
他覺得自己的頭很痛,心也很痛,明明傷口已經被治好了,卻好像還是在淌血。
安離瘦了很多,他本該不那麼在乎這件事,抱在懷裡的時候卻沒辦法忽視,安離有時候會突然不安地偷偷看着他,他覺得呼吸不上來,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幹脆就不看、不理會。
原因他似乎隐隐知道,他卻不想把它揭穿。
……要怎麼揭穿?
穆臣難得笑不出來,嘴裡的香氣刺激着他,他原來覺得不在乎,無所謂,甚至覺得有意思,此刻卻覺得難以忍受的反胃,覺得自己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
他抖着手把煙塞到嘴裡,試圖用煙味把一切都壓下去。
算了,他有什麼資格在乎?
他本來,從最開始……就已經算不上人了。
……
也許是因為害怕被楊元樂看見,也許是擔心安離的身體,穆臣讓安離喝了自己的血把傷口治好,安離頓了一下,表情有些難看,但是很快又變成笑容,點了點頭。
唐述沒有說話,臉色灰敗,像是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他有一種莫名的不安,覺得暈眩,想要嘔吐,他看着安離的笑容,腦子裡滿是嗡鳴聲。
“……不行。”
他拉住安離的手,表情有些難看:“我們正常治療好嗎?”
安離看着他,察覺到連穆臣也沉默下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那種不安感又再次席卷上來。
“唐述,沒關系的。”
“有關系……你明明很害怕。”唐述緊緊地握住安離的肩膀,“我不會再失控了,如果我再失控,我會離你遠遠的,或者,你殺了我……”
“不要說了。”安離打斷唐述的話,“我隻是流一點血,不用那麼擔心。”
“安離……”
安離推開唐述,表情很冷,他的話語太過沉重,安離沒辦法去承擔裡面藏着的東西。
“你不用覺得愧疚,你一直在保護我。”安離看着他,“我如果傷口一直不好,血會吸引更多異化者,到時候又是你們替我承擔,我不需要你這樣,我沒關系的。”
“有關系,我……”
“唐述,那隻是錯覺。”安離偏過頭,把唐述的手推開,“……你隻是太久沒有人對你好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用那樣的名義去傷害自己,也包括他。
況且……那種約定本來就不可信,他不想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