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遊女們對花街的新名字有什麼想法。
在花街修繕完畢前,她們被陸續安排見了醫生,開始治療身上的這些“職業病”。
在此之前,她們有足夠的時間商量出自己的新居處叫什麼名字。
期間,町中原本就有的一些暗娼也聽說了這件事,求上門來。
隻是用于治療的經費确實不多了,你本來還有些猶豫,但暗娼們的處境遠比花街的遊女們更糟糕。
由美的到來解決了這件事。
她是特意請示過泉靜子後才來的,為的是将自己這些年的積蓄捐贈出來。
你原本還有些疑惑由美的用意,她與這些遊女們可以說是完全沒有關系了,怎麼也會參與進幫助她們治病的行列呢?
但這位與你印象中的童年好友大不相同的禦前女官卻問你了一句話。
“小雪,你還記得我姐姐嗎?”當由美面色憂郁地問出了你這個問題後,你也終于明白了她特意找來的原因。
由美僅剩的家人,那個在她年幼時就被賣給行商自此杳無蹤迹的姐姐。
“我不知道她如今在哪裡,會不會還活着,境況又如何,”由美輕輕說道,“但是,如果她也淪落到這般境地,我希望她也能遇到好心人這麼幫助她。”
——如果每個人都這樣幫助旁人,那她的姐姐會不會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被這樣的善意幫助呢?
你無言地握緊了她的手。
而後你又聽見由美說道:“小雪,除了這件事,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改建花街的事太危險了,你為什麼不交給别人做?”由美認真地端詳着你的面龐,眼瞳裡是不解的關心。
她的手過于涼了——或許是最近氣溫在轉涼,也或許是她的體質就是如此,于是你将其握得更緊。
當年你教了由美識字,她或許是家人以外對你了解最深的人。細究起來,當初為了侍女遴選能被選上,你針對性地教導由美,當年的她不清楚,如今的她難道會想不通你當初的水準遠超同齡識字的人嗎?
如今的你在她心中又是什麼形象呢?
你不知道由美這番話是在替泉靜子試探你還是真的關心你,也不想去深究真正的原因,隻是朝她笑了笑:“總覺得,這件事非我不可吧?”
“因為是我提出來的,所以想要親眼看見它的每一項措施都能落實下去,不希望中途出現任何意外——如果換成其他人來做,會不會半途而廢呢?畢竟,有多少人希望獲得花街的重建權,就有多少人希望花街不會改建——我有着這樣的擔憂,”你又看向她先前交給你的那些積蓄,反問她,“而且,做好事的感覺,其實也不錯吧?”
由美十分認真地聆聽着。
你能感受到她的目光随之移開,在你以為她會繼續沉默下去的時候,由美的手微微動了動。
“但是,這件事真的很危險,你可能會死,”她這麼說着的時候,也回握住了你,“你想做什麼,都像以前那樣,寫下來,讓别人來做吧。你明明是那麼聰明的人——”
她的聲音在你做出“噤聲”的手勢後頓住。
“其他人去,也可能會死啊,”你終于在由美的身上找回了幼時的影子,她的目光帶着那時請求你教她念書時的決然,于是你懷念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如果是我的話,或許沒有那麼容易死呢?我能請許多護衛呢。”
由美沒有說話,隻是眼神中透露了些許不贊同。
你險些就想告訴她,你不會這麼輕易死掉,你已經聯系了忍者安排好了自己的退路。但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其他的内容。
——原諒我吧,我與你一樣,無法交付所有的信任。
“由美,這些年,你有讀過史書嗎?”你問她。
“史書?”由美不太明白你為何突然将話題轉到這裡來,“在殿下的要求下,看過一些。怎麼了?”
“我很喜歡曆史,也很喜歡看史書,從過去發生的或許相似的事中,能學到太多東西了,”談起你以前所學的東西,你的眼睛都明亮不少,讓旁聽的人更加認真,“隻是,看得多了,偶爾也會生出一個人的一生再怎麼精彩、再怎麼波瀾壯闊,與仿佛無盡的時間比起來,都隻是轉瞬即逝的感慨。”
你緩聲說着,這些也未嘗不是你的想法:“蜉蝣朝生暮死,人若與天相比,也不過另一種蜉蝣罷了。正因如此,比起如蜉蝣那般默默死去,我偶爾也想要努努力,留下一些我曾經存在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