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工作進行到一半,老闆敲敲玻璃門,通知開早會。
起初早會每天都有,後來趕進度根本沒有時間,于是早會改為一周兩次再到現在一周一次。
總公司十幾号核心成員還是不願意,私下快把老闆罵成狗。
每當畫筆快畫出火星子的時候,衆人眼前便會浮現那天老闆意氣風發地說,接到項目了大家堅持住。
那笑容放到現在真是标準的欠抽樣。
一群行屍走肉慢悠悠拖着身體往會議室挪。
怨氣極重。
公司項目進展到四分之一,沒出什麼差錯,上午開會老闆着重表揚兩位組長領頭作用起得好
無人回應。
連做樣子的掌聲都沒有施舍。
老闆表示能理解,決定先給點激勵:“大家放心,項目做完有獎金,總公司肯定不會虧待你們。”
“多少錢啊。”有人直接問。
老闆:“每人一千,高不高興?當然大家别太感動,這是你們應得的。”
衆人:“……”
散會後。
衆人回到工位,還沒從老闆厚臉皮自導自演中回過神,一時間沒人開始動筆。
鄰座女孩撐着下巴,被這段時間的加班搞得十分崩潰,略微惆怅地說:“你們說,我現在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成為一個社畜。”
“……”女孩心髒中了一箭。
“這我知道!”‘憤怒的野牛’激情開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下人。”
連中兩箭,女孩忍無可忍:“你滾……”
說着,她視線偏移,落在身旁的林溫年身上。
因為腰的問題,他買了個靠枕,此刻正靠着椅背喝水。
“林老師。”她鬼使神差喊了聲,等人轉過頭發現男生臉上皮膚快比她還好,眼下的黑眼圈淡到幾乎看不見。
女孩更加惆怅。
半天沒等到下句的林溫年問:“怎麼了?”
女孩指指自己眼下位置:“林老師你平時不熬夜嗎?”
“以前熬,最近頻率少。”林溫年說。
女孩歎口氣:“想當年,我的皮膚也是吹彈可破……”
“我之前從不熬夜,現在都不敢睡了。”
林溫年握着杯子問:“為什麼?”
“因為現在一覺睡醒就要上班,”女孩攤手:“要跟進度,要高壓一整天,這麼一想誰敢閉上眼,睡覺那點時間還不如拿來玩手機。”
女孩說完,想起什麼繼續吐槽:“還有宿舍床好硬,真的睡不着。”
“早上起來太晚,沒早餐吃,餓一上午,這種日子什麼是個頭啊。”
有人接話:“早點起來呗。”
女孩喃喃道:“話好聽,你起得來嗎。”
“……”
這片區域的氣氛因女孩的話活躍起來,幾個人七嘴八舌讨論做夢變成富豪,要怎麼忘本,怎麼紙醉金迷。
話題轉得太快,林溫年沒再參與,思緒卻被女孩提到的早餐帶偏。
他莫名記起裴述。
在這之前,如果提到醫院知名度很高的醫生。
林溫年第一印象,很厲害。
第二印象是,很忙。
今天早上卻被打破認知。
林溫年洗漱完畢。
由于睡得有些晚,還沒完全清醒。
他依靠本能移到廚房倒水。
剛走到廚房門口,推開門,濃郁的香味從裡面飄出來。
廚房裝修的和外面差不多,黑白色調簡約風格。
裴述上面穿着一件襯衣,圍着圍裙,肩膀很寬,背對着門看不清面孔。
林溫年隻能大緻看清他胳膊微微擡起,手裡似乎拿着什麼東西。
林溫年開門動作頓住,和聽見聲音,側頭看過來的裴述對上視線。
裴述的目光隻停了片刻,重新垂下眼,落回到砂鍋裡,用勺子慢慢攪動土豆排骨湯。
男人的一舉一動映在眼底。
林溫年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
怎麼會有人趕在上班前煮湯?
短暫驚訝過後,随之而來的是清醒。緊接着林溫年才意識到已經搬離了那個污糟的兩人間。
前幾天的合租經曆雖然不盡人意,不過讓他多了幾分适應,沒那麼多尴尬。
林溫年緩了幾秒,才走進去,拿出昨晚放在櫥櫃的杯子倒了杯溫水。
因為不會做飯,林溫年早上會去外面買早飯,或者吃面包牛奶。
這次和他一起搬過來的還有一箱在網上購入的面包,放在櫥櫃第二層。
林溫年剛把面包翻出來,聞到和剛才不一樣的味道。
他扭頭看去,裴述做了清湯面,香油在高溫度下迸發香味,讓人難以忽視。
林溫年頓時覺得手裡心心念念許久的面包沒那麼香了。
似乎察覺到他短暫的目光。
裴述主動邀請:“要嘗嘗麼,煮得有點多。”
林溫年盯着咕噜咕噜翻滾的湯面,内心猛烈掙紮兩秒,默默從下面拿出兩個碗:“謝謝。”
不僅吃了面,還喝了碗土豆排骨湯。
他就這樣,以一種自己都不沒想到的方式,沒臉沒皮地蹭了頓飯。
……
趁還有些休息時間,林溫年敲響組長辦公室的門。
搬離寝室的事,除去齊航沒人知道。
畢竟是公司安排,随便走人有些說不過去。
組長正在做昨天沒搞完的策劃案,明明溝通得十分有成效,結果交上去,這裡有問題那裡不行。
人快被逼瘋。
開完早會,見過老闆那張虛僞的臉,更來氣。
組長改得心煩氣躁,敲鍵盤力度都大了幾分。
眼前的玻璃門傳出兩聲悶響,很輕。
組長頭也不擡:“請進。”
林溫年拉開玻璃門,沖她笑了笑,組長頓時神清氣爽,方才的氣抛之腦後:“什麼事啊?”
林溫年組長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那點事不好說出口,特别是面對女孩。
也或許想給齊航留個面子,林溫年隻說:“想搬出宿舍。”
組長畢業之後就進了公司,到目前為止,已經幹了五年。
雖然年齡不大,硬生生磨煉出察言觀色的本領,也聽得出客套話。
她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是生活方面不适應嗎?”
考察過很多公司宿舍,但凡有這東西的,環境都沒總公司好。
首先排除環境因素。
林溫年不打算把這事放到明面上講,面對組長的詢問,隻有一句:“一個人住慣了,忽然合租不适應。”
組長見問不出什麼,隻好作罷。
不過她并不在八卦,公司住宿退宿流程有些繁雜,退宿必須和本人當面談話,了解原因。
如果合理,才能申辦退宿。
加上新來的員工長相簡直踩在她審美線上,好感度化作滿滿當當的善意,想摸清楚情況盡可能幫忙解決問題。
隔了幾秒,組長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搬?”
林溫年:“今天。”
組長沒再說話。
三言兩語間,大概摸清楚林溫年是真的想搬走。
組長在心裡衡量了一下,感覺這個理由合理,于是腳輕輕一蹬地,椅子滑到後面的櫃子前,在裡面翻翻找找一陣,拿出張紙。
上面被折出幾道印子。
應該放了一段時間。
組長遞給他:“在最下面簽字。”
林溫年揭開筆帽,寫下名字。
他的字和人一樣,端正清秀。
組長看了一眼,最後問道:“想好了?”
總公司買下的宿舍有限,不是所有員工都有名額。
林溫年能住,是上個離職的空出來的,加上新買了版權,老闆很看好他。
在南林路寸土寸金的地方,想找到合适,價格适中的房子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