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一個多星期,林溫年頭次嘗試下床走走,胳膊這時候和之前相比好了很多,隻是不能走太快,也不能磕着碰到。
還沒走幾步,熟悉的人出現在門口。
裴述帶他去做了CT,上次偷偷跑來的宋緻遠,這次被人拽過來。
“哈喽,又見面了。”他也不覺得上次那事尴尬,還很自然地打招呼。
林溫年也笑着回:“宋醫生。”
宋緻遠正準備說幾句,裴述把片子拍他懷裡,沉聲道:“看。”
“……”
宋緻遠榮幸地坐在屋裡唯一一個凳子上。
“放心吧,好了,沒問題了。”宋緻遠工作時就沒那麼吊兒郎當,一臉嚴肅,邊看邊說:“不過這段時間還是需要好好休息,盡量别熬夜。”
說完病情,又恢複原來那副樣子:“林溫年,好好聽的名字,方便加個微信嗎?”
話還沒說完,腦袋被什麼東西拍了下:“不走?”
宋緻遠被人拽來,又被人拽走。路都走不穩,還在揮手:“下次見。”
林溫年感覺宋緻遠至少比他小三歲。
隔了幾分鐘,裴述發來消息:别理他。
林溫年小心問:宋醫生…今年幾歲?
裴述:28。
林溫年不說話了。
王叔在一邊看得直樂:“這小夥子挺有意思的。”
林溫年也從沒見過這種類型的人:“确實有意思。”
後來宋緻遠軟磨硬泡還是要到了林溫年的微信。
加了微信也不敢别的,每天定時給他分享搞笑視頻。
林溫年每次都點開認認真真看完,給出評價:哈哈哈。
兩個人的對話像提前設定好的,随便一翻一模一樣。
這天中午吃飯,王叔接了通電話,對方不知說了什麼,王叔臉色大變:“什麼?!”
“那臭小子眼睛長天上去了?人現在怎麼樣?有事沒事?”
對面被王叔這一嗓子吼得有點懵:“沒…沒事,就是人躺在醫院沒人照顧。”
“開車,我看他開個拖拉機還差不多,駕照是狗去代考的嗎?”王叔氣不打一處來,好一會才平息:“算了算了,讓他等等,我想想辦法。”
對面說:“好好……”緊接着傳來幾聲要死要活地:“爹……你啥時候來。”
這一聲喊得王叔又炸了:“現在知道喊爹了!!!開車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多看看路,滾一邊去。”
王叔用的老年模式,打電話的時候音量比平常的大,即使他有意避開,林溫年還是聽了大概。
王叔挂斷電話,走進來,他剛愁完看到林溫年垂着眼吃飯,又開始愁,嘴裡低低罵了自家兒子幾句。
變故來得太突然,不好交代。
王叔還沒說話,林溫年先開口:“叔,你去忙家裡的事。”
“這……怎麼行。”王叔少有的不好意思:“我走了你怎麼辦……”
林溫年眼裡含着不輕不重的笑意:“沒事的王叔,我再找一個就好。”
王叔聲音艱澀:“……真是對不住。”
“沒事。”
傍晚,太陽還未落。
王叔邊收拾東西邊說:“小林,這次是真對不住你,等這段時間過了,要是還需要我,就打電話,我一定過來。”
“沒事的王叔。”林溫年今天不知道說了第幾次沒事,他騙他說:“我已經找到了,你别擔心。”
裴述準備敲門的手垂下,站在門外。
王叔歎氣:“我這麼做不道德,聽說那小子車翻了,要不是運氣好這會都沒命了……”
林溫年知道,罵歸罵,心裡還是擔心的。
他這邊也沒有前幾個星期那麼艱難。
王叔走的時候,林溫年批了件外套跟着一起走到醫院門口。
也是想試試看,現在恢複到什麼程度。
住院這段時間,頭發長了點,早上讓王叔幫忙束起,搭在肩膀上,本來就瘦,因為骨折體重又下去幾斤。
這一帶地區,傍晚喜歡祁秋風。
風一吹,病号服貼着身體,針織外套沒扣好,衣擺揚起,絲絲縷縷的發絲也揚在空中。
“快回去,”王叔提着兩個大包,揮不了手,隻能說:“外面冷别送了。”
王叔穿着不太厚實的皮夾克,個子不高微胖,腳步不太利索,林溫年看着他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抿了抿唇。
王叔收拾完東西,林溫年把提前買好的巧克力裝進王叔包裡。
“你這是幹嘛呢。”王叔把東西拿出來:“你留着吃,給我也沒用,我不吃。”
林溫年頭發散了大半,擋住側臉:“給阿姨的,這種牌子的巧克力甜度剛好,不膩。”
王叔推脫的手頓住,遲遲沒說話。
林溫年意識到不對勁,擡頭看他。
“不用了小林。”王叔苦澀地笑了笑:“她前幾年去世了,不然我也不會出來找工作。”
思緒聽到這,林溫年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酸。
王叔臨時走,他不怪他。
但想到最後那句話,就忍不住泛起酸意。
林溫年當時愣了很久,低聲說:“不好意思。”
深秋的風不比其他季節溫和,冷得刺骨。
林溫年穿得确實少,冷風直往衣服裡灌,他攏了攏衣服。
就在他的目光還落在遠處時,身上忽然落了件衣服,寬大厚實,衣擺遮住大腿往下的位置。
有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沉的:“穿這麼少。”
林溫年回頭,對上裴述從低垂的眼睫投落下的視線。
“裴醫生?”林溫年反應慢半拍:“你下班了?”
“嗯。”裴述盯着他看了會兒,忽然擡起手,指尖擦過幾根發絲:“有髒東西。”
那片很小的樹葉被裴述摘掉:“回去,小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