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遙這才反應過來,這姑娘是覺得梁覺來了,會搶自己的風頭,特意安慰自己呢。
哭笑不得之際,又覺得這個想法可愛得很,伸手拍了拍辛晴的腦袋瓜,笑吟吟道:“那要謝謝晴寶垂青了。”
“而且,就算梁覺再厲害,他從來沒做過遊戲,誰知道他能做成什麼樣?”辛晴壓低聲音,“我還聽說,那個梁覺是個變态。”
許非遙怔然擡頭,喃喃地道:“變态?”
“不是變态,怎麼能對自己親爸幹出那種事?”
見許非遙臉色空白,辛晴隻當他一心撲在工作上,不關注這些網絡八卦,便自顧自地解釋起來:“你不知道嗎,梁覺他爸就是湃澤的創始人梁湃,當初那麼大一個醫藥集團,突然一下說倒就倒了,其實就是他兒子在背後動的手腳。”
“……”
諸多的關鍵詞逐一被觸發。梁湃……湃澤……
縱然有止痛藥的阻隔,許非遙依舊疼痛難抑,咬着牙用力捂住腹部。
“雖然那個梁湃也不是什麼好人吧,但能這麼心狠手辣把親爹送進監獄,他兒子又能好到哪裡去?我看他們,多半就是有其父必有其——”
“好了别再說了。”許非遙聲音發顫地喊出一句,他的大腦實在無法負荷更多跟梁家相關的信息。
這一喊讓辛晴當場愣住,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許非遙會突然這麼激動。
片刻後,許非遙也察覺自己失态,調整回淡然的語氣:“馬上就是歡迎會了,你稍微克制一下,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的上司,被人聽到了不好。”
辛晴噘着嘴,小聲應了聲“哦”,對于許非遙突如其來的嚴厲不太适應,卻也乖乖地閉嘴了。
歡迎會規模不大,隻是為了讓CEO和遊戲部員工見個面。
舉行地點在茶水間,分屬後勤組管轄,曾經每天都有不間斷的茶點供應。
然而三個月前,為了降本增效,負責茶點供應的人員慘遭優化,這一塊就完全荒廢,各類廚具與桌面都積着厚厚的灰。
早上許非遙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才差不多收拾出個樣子。
到達茶水間後,許非遙和辛晴找了個位置坐下。
從這裡看過去,自助餐台一覽無餘,金色托盤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糕點,全是許非遙在甜品店打工時做過千百遍的拿手絕活,草莓蛋糕卷、焦糖布雷,還有他自己研發的招牌甜點——莫吉托紙杯蛋糕。
遊戲部人員陸續到齊,歡迎會正式開始。
CEO特助的位置仍舊空缺,暫由徐寄文代理。
梁覺先在茶水間旁的小會議室裡稍作歇息,由徐寄文開始一段簡單說兩句的漫長演說。
在上級面前,他總是格外賣力,嗓子扯得每句話都破音,畫餅也越發漫無邊際。
“雞皮疙瘩碎了一地。”
辛晴沒忍住吐槽,轉瞬想到剛剛議論上司才被許非遙警告,便心虛地瞥了許非遙一眼,發現他一直魂不守舍地低着頭,顯然沒聽到自己說話,這才放下心來。
發言終于結束,徐寄文調動起全場氣氛,在雷鳴般的掌聲裡,梁覺終于現身。
剛才在禮堂裡畢竟是遠遠觀望,現在相隔如此之近,遊戲部衆人終于真切地體會到,這個讓整個矽谷為之震顫的男人,氣場究竟有多麼強大。
他穿得極為簡潔,高領針織衫搭配修身牛仔褲,和身邊盛裝出席的徐寄文形成鮮明對比。
可饒是如此,憑借其優越的身高,以及倨傲冰涼、睥睨衆生的淡漠眼神,仍然輕輕松松把他壓了一頭。
就連剛剛才對梁覺冠以“變态”之名的辛晴,望着他那希臘雕塑似的健美身材和那張挑不出毛病的刀刻面容,也不得不承認:“好吧,是個有點姿色的變态。”
徐寄文一路護送着梁覺繞過餐台,往臨時搭建的講話台走。
行至點心架,眼前的人突然停下腳步。
徐寄文:“梁總?”
梁覺的頭顱依舊保持平直,隻是目光微微低垂,落在托盤裡一排紙杯蛋糕上。
“梁總?”徐寄文又喚了一聲,仍沒得到回應。
按照原本的計劃,應是在歡迎會發言結束後,才為梁覺呈上茶點。
不過,既然他此時已經留意到了茶點,徐寄文便随機應變,立刻堆笑道:“梁總,這些都是我們後勤組的員工特意為您準備的茶點,不成敬意,還請您笑納。”
梁覺挑起一邊眉,意味深長地說:“後勤組。”
徐寄文愣了一下:“是啊,這次歡迎會,全靠咱們自己的員工親力親——”
被梁覺硬生生地打斷:“你是說,這是後勤組的員工親手做的?”
“是啊。”徐寄文怔了怔。
“哪位員工?”
到了這時候,徐寄文終于琢磨過來不對勁。
不光是他,台下衆人也面面相觑起來,都覺得怪,卻說不上怪在哪裡。
突然間,梁覺探身上前,從面前的金色托盤上,輕巧地取起一隻蛋糕。
兩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搭上淺綠色的紙杯,稍稍施力,柔軟的糕體兩側即刻陷了下去。
青檸口味的蛋糕表層,鋪着一層淡綠色的薄荷味奶油,上面點綴着檸檬片,形狀如同一杯莫吉托。
——是某個人的獨創。
腦海中浮現出某天夜裡,一個醉醺醺的人,在廚房裡搗鼓出一盤青綠青綠的玩意,非得要他品嘗。
得到“還行”的評價後,才終于肯上床睡覺,在他懷裡呢喃:“我真是個天才!這下誰還分得清莫吉托和紙杯蛋糕……”
思緒回籠,梁覺的眼裡閃過一抹不可捉摸的情緒。
“自己做的,都不敢出來認嗎?”
一直低頭盯着地闆的許非遙,終于在這時,緩緩擡起了眼。
越過層層人群,迎上那對正緊盯着自己的、如鷹隼般銳利的漆黑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