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前買好了需要的東西,就放在床頭櫃裡,今天許非遙來他家,他就沒打算放他完整地離開。
他雙手插兜,悠然走到許非遙的面前:“所以,你應該記得我之前說——”
就在這時,一股椰子味洗發香波的清香逸入鼻腔,他被許非遙緊緊抱住了。
梁覺的身體瞬間凝固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回應,卻發現許非遙正在發抖。
他心中有一種預感,稍稍将許非遙拉開一些,看清他的臉,兩滴眼淚正從他眼角撲簌簌地落下。
許非遙哭了。
心裡有一根自己都不知道存在的弦,被這兩顆突如其來的淚珠猛然撥動。他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伸手給他拭去了淚水,張皇無措地問:“你——你怎麼了?”
許非遙笑着搖頭:“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
“高興?”梁覺仿佛在聽一門外星的語言。
許非遙用力點頭:“嗯!”
他笑得眉眼彎彎,目光璀璨如星:“你知道嗎,以後再也沒人可以限制你,你會有很燦爛很自由的一生,你會過得很好很好。”
“……”
梁覺眨了眨眼,更加聽不懂許非遙在說什麼。
他這是,在為自己高興嗎?
就因為他考了高分,這就值得許非遙為他喜極而泣的地步?
梁覺無法理解。
過去幾個月裡,他像是對待廉價的玩具一樣,輕易踐踏着許非遙的自尊。
難道許非遙不該惡心透了他,對他避之不及嗎?
可是為什麼,許非遙卻抱住了他?
震驚之餘,他用麻木的雙臂回抱住許非遙,身上的衣服布料被溫暖的眼淚浸濕。
就這麼靜靜抱了很久,許非遙抽了抽鼻子,點綴着雀斑的臉頰上仍帶着濕意,擡起頭問他:“對了,你之前想說什麼?”
梁覺看着許非遙那雙微微泛紅的暖栗色雙眸,意識到這是在他母親之後,第一個為他流淚的人。
這個突然闖進他生活的,小小的家庭老師。
梁覺搖了搖頭,緊接着,給了許非遙一個吻。
不同于以前霸道的鞭撻掠奪,這是一個溫柔而綿長的吻。
擡起頭時,許非遙的臉又變得紅撲撲的,他抹了抹濕潤的嘴,支支吾吾地問:“我、我去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那天晚上,許非遙做了一大桌子菜,還給他訂了蛋糕,飯後和他一起趴在沙發上。
電視裡在播放四年一度的球賽,全程無人在看。許非遙跟他分享自己的大學生活,說他交到了多少朋友,遇到了多少優秀的同齡人,參加了多少精彩紛呈的活動,他再也不會感到孤獨。
許非遙告訴梁覺,兩個月以後,這也會成為他的生活。
梁覺望着他那雙飽含希望的眼睛,心底卻翻湧起一股驚詫和恐慌。
驚詫于許非遙在他之外,居然還擁有如此豐富多彩的生活。
恐慌于他該如何讓許非遙面對着那麼豐富多彩的人和事,仍然不得不留在他的身邊。
被抛棄、被憎恨、被惡心,這是梁覺與生俱來的天賦,他信手拈來。
可他從來不知道,要如何被愛。
行政套房的陽台外,飛機在長空中劃出弧線,讓梁覺想起他連夜從舊金山飛回國那天。
那時他以為,如今終于能獨當一面的他,也能像許非遙曾經拯救他一樣,扮演一次許非遙的救星。
可他錯得離譜。
早已爛透了的基因決定,他隻會害人,不會救人。
毫無征兆地,梁覺喚了一聲:“張董。”
這恭敬的一叫,給張明志吓得不輕,“怎麼了?”
梁覺看着遠處:“下周之内,我會遞交辭呈。”
張明志先是一愣,接着恍悟:“哦,你是說許非遙的?你才是他直系上司,你要是簽了字,也不用再給我簽了。”
半晌,梁覺說:“不是他的。”
“啊?那是誰的?”
梁覺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