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脫離裡世界的時刻來得十分突然又猝不及防。
因為是第一次啟用裡世界,良玉煙對它本來就沒什麼了解,隻能依靠996。而996也是新手上任,對各方面操作流程都還不很熟悉,手忙腳亂到不行,一時也沒來得及顧上裡世界進行時間的計時。
裡世界是在一瞬間關閉的。
良玉煙和景瀾兩人,上一秒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閑聊,下一秒就眼前一黑,瞬間被傳送回了現實世界。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景瀾這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種飄飄忽忽的懸空感,但和被拽入裡世界時不同的是,被傳送回來後,多了一段令人心悸的急速墜落感。
失控般地下墜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下意識睜開眼睛,景瀾卻隻看得見一片嚴嚴實實的漆黑。
直到感受到眼睛上的壓迫感後,才猛然回過神,想起了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姿勢陷入的夢境,有些好笑地擡起了自己壓在自己臉上的左臂。
烈日炎炎的夏季,哪怕屋子裡不間斷地長久打着空調,他也依舊穿着标準的夏季睡衣,蠶絲面料的短袖和短褲質地輕薄又柔軟,在手臂擡起時,本就隻蓋到手肘處的袖口順着重力的牽引滑落。
眼睛在醒來的瞬間就睜開了,早就适應了房間内一片漆黑的環境。手臂擡起時,脫離了阻擋的目光在虛空中緩緩落到實處,定在了懸停在空中的左手手腕處。
手腕上微涼的柔軟觸感依稀。景瀾看着自己的左手,手指緩緩伸直又漸漸曲起,還原出一個握手的彎曲弧度,在空中虛空握了握。
唇角牽起一抹顯眼的笑意,隐匿在黑暗中的眼睛卻閃爍着詭異又瘋狂的光。
煙煙。
弧度流暢的唇瓣因為缺水而微微有些發幹,在黑暗中無聲地反複念着這兩個字,神情缱绻。
直到那股情緒漸漸趨于平靜,景瀾才從床上起了身,姿态懶散地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廚房,從冰箱裡拿了瓶冰鎮的礦泉水擰開,一邊喝一邊朝着客廳牆上挂着的鐘表方向走去。
手中礦泉水的塑料瓶口還貼在唇邊,被凍得冰涼的礦泉水順着瓶身微微擡起的角度緩緩流過食管落進胃裡,冰得人原本還昏沉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仰頭時喝水時,眼神微微下壓,看清楚了挂鐘上時針和分針的位置。
已經是淩晨五點,客廳緊緊拉着的窗簾下擺隐約透出些泛白的日光。
目光順着挂鐘向下滑,落到了挂鐘下擺着的那幅尚未完成的畫上。那抹酒紅色在記憶中被打碎重組,糅合着一點不可言說的欲念,在他的眼中逐漸變淡,化成了夢中人眼尾的一抹春意。
冰鎮的礦泉水瓶被粗暴又随意地擰上瓶蓋丢在了手邊的矮櫃上。
當時畫不下去之後,畫架就被他從房間丢到了客廳裡,配套的高度合适的凳子卻還留在房間裡。
轉瞬即逝的靈感,一旦被抓住,誰還會去思考什麼椅子不椅子的問題。
從一旁撈回了昨日被自己随手一丢,擠在狹小格子裡的顔料盤和亂做一堆的畫筆,稍作清理後,景瀾便借着那點從簾布末端漫進客廳的微光,開始在那幅未完成的畫作上繼續創作。
直到天光大亮。
屋外的氣溫逐步升高,烈烈驕陽下,一切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融化在這片被高溫統治的日光中。
門外傳來了保潔在中午十二點準時來收拾垃圾的塑料袋響動聲。景瀾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畫筆,捏了捏有些發麻的手指,又活動了幾下酸痛的肩頭和手腕,景瀾走到了窗前,一把拉開了窗簾,讓日光傾瀉而下。
那是一副完全區别于他之前畫風的全新作品。
色彩之間的碰撞奪目又和諧,強勢又霸道的高飽和色裹挾着暗潮洶湧的低飽和色,兩者融合銜接得恰到好處,哪怕是這樣一幅靜止的畫面,都透露出一股壓抑許久後即将破土而出的蠢蠢欲動之勢。
而被裡世界強制登出的良玉煙,在脫離裡世界,意識恢複後,簡單的根據在裡世界裡度過的兩個小時所經曆的相處細節做了個複盤後,便打着哈欠睡覺去了。
半夜耗費的精力實在太多,這一覺直接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被一通電話打破了房間内隻有空調在獨自熱鬧的靜谧氣氛。
沒有誰能在睡眠不足的情況下,拒絕在無事待做的空調房裡補覺。更沒有人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在睡不夠的情況下被一通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吵醒。
哪怕是上輩子天天跟着劇組東跑西奔、一拍起戲來就晝夜颠倒的良玉煙,也依舊沒法忍受在睡得正香時被無比響亮的電話鈴聲吵醒。
昨晚看戀綜時手機就擺在桌頭,後面進了裡世界再出來,便也忘記了看戀綜的事情,手機便一直架在桌子上。距離床大概隔了不到六步的距離,此時正在堅持不懈地響着手機的來電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