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碧衣賊在撒謊?是假魔尊設下的陷阱?還是乘岚——
他轉身便走,藏官刀卻再也抑制不住顫抖,擅自離體,化作一道流光飛快地射向熔岩。
“喂!”相蕖徒勞無功地喊了一聲。
都說神兵自有靈性,可還沒生出器靈呢就如此活潑,這是不是靈得過分了點?相蕖連忙伸手去撈。
隻可惜他的動作到底慢了藏官刀半步,熔岩吞沒了長刀,他不得不躬身探臂,在熔岩中摸索。
藏官刀早已不知去了哪裡,他看不清,熔岩亦隔絕了真氣的感知,從手臂傳來的熱量甚至讓他額頭冒汗,卻也沒有摸到任何物什,正自覺此舉是否刻舟求劍過于愚蠢時,異變陡生!
熔岩驟然暴起,将相蕖吞噬其中。
頃刻之間,火光大放,熾烈的光蔓延到了整條熔岩火環,勾勒出靈山龐大的輪廓。
若能從上方俯視,自然可以看出,蜿蜒的火環繪出了一朵豔麗的蓮花,花心落于靈山頂峰,幾近通天。
.
魔域中,玉滟已遞上去了信物,此刻正端坐于城主府會客室中靜候。
他猶自記得方才乘岚是如何的行色匆匆地離開,縱然認識乘岚已百年有餘,對方那般倉惶的模樣卻還是頭一回見到。
況且,乘岚走時,手裡還握着一隻會動的斷手,讓畫面看起來更是平添了十分詭異。
玉滟隻消回想起那畫面,就覺得羽毛都要立起來了,緊張得手腳都沒法安分呆在原處,連忙捧起手邊桌上的熱茶。
他學着從前在城主府所見城主的雅緻做派,先是端詳了茶湯那澄淨的顔色,再稍微靠近了鼻尖,細細嗅聞茶香。一套不懂裝懂的流程下來,并未品出什麼奇妙來,隻覺得故弄玄虛。
最終,他把茶杯貼上了嘴唇,準備完成最後一個動作:啜飲。
然而,就在茶湯滾入他口中的前一刻,城主府一陣地動山搖!
玉滟的舌頭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倒是額頭和發絲痛飲了大部分茶湯,他來不及顧慮自己的形象,受驚之下,連忙做出了備戰之勢。
好在那震動很快平息下來,玉滟聽到屋外亦傳來驚呼聲,連忙沖到窗前。推開花窗看去,遠處街市上也受此影響,一片人仰馬翻的亂象。
是地龍翻身?可是真尊在此——大乘期修士如半仙在世,已有上通天道下安大地之能,無異于祥瑞化身,所到之處可避免許多自然災禍。
來不及想通此事,隻聽背後傳來一聲驚呼:“快走!”幾乎是出于本能地,他立刻化作雨燕原型,順着窗口飛出了城主府。
就在他尾翼之後,懸于空中的城主府轟然倒塌,狠狠砸在地面。
灰煙散去,一道人影從斷壁殘垣中緩步走出,正是方才出口提醒之人,亦是魔域城主程珞杉。
程珞杉原本身着一襲玄色錦衣,儀表堂堂。如今被沾染得灰頭土臉,發絲灰白,衣服亦像是洗脫了色,看起來狼狽得簡直有些滑稽。
玉滟見之,頓時将心中那因突發意外而生的緊張抛到了腦後,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
程珞杉涼涼地掃來一眼,并不搭理玉滟,冷聲安排着一幹人等收拾場面。
玉滟且嘲笑了片刻,才忽地想起自己為何在此,連忙上前:“真尊命我帶話。”
他還沒化為人形,之間一隻嬌小雪白的雨燕,輕巧地落在程珞杉肩頭,甚至還嫌棄地動了動爪子,似乎是覺得程珞杉肩頭的灰玷污了自己。
程珞杉懶得理他,根本不搭茬,仍是有條不紊地吩咐着身邊的手下。
玉滟叽叽喳喳:“真尊命我帶話,聽到了嗎?”他啄了一口程珞杉的耳朵,留下一道嫣紅的印,也獲得了程珞杉的怒目而視,才迤迤然道:“真尊讓我告訴你一聲,他要上靈山!”
程珞杉冷笑一聲:“冠冕堂皇,說得好像從前他不是想上山便上山一樣。”
他不滿乘岚已久,其中便有一個原因是,乘岚把靈山當自家後花園一樣,三五個月就來一趟,仿佛全然不曾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
那可是尊上的陵寝,如今卻被親手殺死尊上的人日日踐踏!
可惜程珞杉縱然再有不滿,卻也不得不謹遵尊上遺命,不與乘岚作對。
隻不過,不為難乘岚已是程珞杉千般忍耐的結果,這些年來風涼話與無視是少不了的。
乘岚不是木頭,不會對此全無所察,因而有意無意地回避了與程珞杉直接打交道,隻叫玉滟從中傳話。
卻是弄巧成拙,乘岚自認此舉全為息事甯人,程珞杉眼裡,這卻無異于挑釁。
玉滟哪裡曉得其中的百轉千回,隻知道真尊與城主兩人互不對付罷了。他心裡更向着有恩于自己的乘岚,聞言,用微彎的尖喙狠狠啄了一口程珞杉的鼻尖,大聲說:“真尊是認真的!”
微微一頓,他想起乘岚叮囑自己,此事不可為外人所知曉,于是湊到程珞杉耳邊,悄聲叽喳:“真尊的意思是,再敢擅登靈山者,便别怪他殺無赦!”
程珞杉面色不佳,雖然心中明白了意思,嘴上卻還是不肯饒人:“他把靈山當什麼?殺無赦……真好笑,靈壓在此,他能殺誰?”
可他話音剛落,便是面色驟變,不等他開口,隻聽街市上傳來驚呼聲:“靈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