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等到祁燃也上了床之後,才開始閉眼。
柔軟的黑發抵在祁燃的肩膀上,祁燃的身體微微一僵。
不過……他并不讨厭這樣的感覺。
他也側過身。
兩個小孩額頭抵着額頭,很快沉沉地睡去。
……
夜裡一點的時候,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
急促的雨點拍打在窗戶上,喻歡被這個聲音吵醒,坐起身揉了揉眼睛。
房間内的燈關了,窗簾也拉得緊緊,喻歡醒後仍處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外面的雨聲他聽得一清二楚。
他想要起床去看,剛掀開被子,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轉身推了推祁燃。
沒有推醒,喻歡又俯下身,去喊祁燃。
想喊,又怕大聲吓到他,于是拖長音,小小聲地貼在他耳邊喊:“哥——哥——”
祁燃沒有反應。
“小——燃——哥——哥——”喻歡繼續。
“少——爺——”
“祁——燃——”
各種稱呼都叫了個遍,但祁燃依舊沒有蘇醒的迹象。
那就沒有辦法了。
喻歡自己掀開被子起床。
他摸黑來到窗戶邊,拉開了窗簾。
别墅外面的路燈照了進來,漆黑的房間裡終于有了一絲光亮,喻歡雙手貼在玻璃上。
雨果然下得很大。
又大又急,雨滴砸在窗戶上,然後下落,蜿蜒出一道水痕。
喻歡盯着外面看,表情隐隐有些擔心。
祁燃這個時候終于醒了,一睜眼,看到喻歡站在窗邊,被吓了一跳。
“喻歡。”祁燃用遙控打開了燈,然後跳下床:“你不睡覺在幹嘛?”
該不會是想回家找媽媽了吧?
祁燃頓時警覺。
他去年回老宅過年的時候,有個堂弟,也是睡到半夜起床要找媽媽,一直哭一直哭,吵死了。
喻歡不會……在哭吧?
祁燃心都提起來了,一雙黑瞳緊緊盯着他,滿腦子都是在想,如果喻歡哭了,該怎麼哄他。
還好喻歡沒有哭,隻是眨了眨眼,告訴他:“我想出去看看。”
祁燃:“?”
祁燃看了一眼窗外。
下雨,刮風。
雨還特别大。
“你要出去?”祁燃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這是喻歡能提出來的要求?!
但喻歡卻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祁燃:“……”
“小樹還在外面。”喻歡告訴祁燃,小樹還是一棵小樹苗,外面下這麼大的雨,它擔心小樹被吹走。
祁燃聽到這個理由更是一頭霧水。
因為喻歡的擔心實在是有點多餘。
樹怎麼可能被吹走?
所有的樹都要經過風吹日曬雨淋的。
這是自然規律,如果這點風雨都活不下來,那它也被自然界淘汰了。
祁燃很清楚。
小樹不是溫室裡的花朵,這是它必須經曆成長的事情。
可是這些話還沒有說出來,喻歡就跑過來,抓住了他的手。
“哥哥,我們去看看小樹好不好。”喻歡睜着一雙漂亮的黑瞳,可憐兮兮地看着祁燃,小手攥着他特别特别的緊:“拜托了哥哥,我求求你。”
祁燃:“……”
-
祁燃本來是不想答應的。
他才不想下雨還跑到外面去,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但他也是實在抵抗不了喻歡。
喻歡穿着小羊睡衣,在祁燃的眼中,好像也變成了一隻小綿羊似的。
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覺得他在咩咩叫。
天真又可愛,看着他的時候,眼裡滿是依賴和信任……這讓祁燃覺得如果不答應,那他就是一個罪無可赦的人……
所以祁燃答應了他。
于是,大半夜的,淩晨一點。
靜悄悄的湖心别墅,兩個小小的身影蹿在走廊裡。
一會兒去拿雨衣,一會兒又去拿雨鞋。
等到祁燃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兩個五歲小孩一人一件白色雨衣和雨鞋,戴好帽子後,終于踏出了别墅。
夏夜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出門的時候,雨小了很多。
可是對于五歲的他們來說,外面的風雨依舊肆虐。
兩人手牽着手出去,祁燃一邊牽着喻歡,一邊打着手電筒。
豆大的雨珠順着雨衣的帽檐滑落,喻歡擦了下臉,跟着祁燃一個腳步一個腳步地慢慢往東面的空地去。
小樹苗果然受到了今天暴雨的影響。
一半的樹根露在外面,葉子和樹枝都蔫了好幾根。
喻歡看到心疼壞了,連忙過去重新栽進土裡。
他沒有帶小鏟子,就用手重新栽回去。
祁燃蹲在他的身邊,跟着他一起幹活。
雨水從雨衣的頭頂滑落,從一開始的被砸得有點疼,但慢慢的,卻越來越小。
小樹苗重新“站立”在花壇中,他們又用帶出來的雨衣搭了個簡易的雨棚,确保晚上再下大雨,小樹苗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做完之後,兩個五歲小孩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以了吧?”
喻歡臉上都沾了雨水,祁燃想要幫他擦,但手上全部都是泥土,于是又用胳膊肘幫他擦……
沒擦幹淨,祁燃想帶喻歡回别墅。
可喻歡忽然拉了一下祁燃的雨衣。
祁燃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轉過頭——
喻歡睜着一雙布靈布靈的星星眼盯着他看,還特别期待地喊着:“哥哥……”
祁燃:“……”
-
喻歡想要幹的事情是去花房拿木牌。
祁燃不知道他為什麼非要這會兒拿木牌,不過好在現在暴雨轉為了小雨,所以祁燃陪喻歡去了一趟。
一塊長條木牌,上面用馬克筆寫着喻歡和祁燃的名字。
喻歡不會寫祁燃的名字,字是園丁部的伯伯幫忙寫的。
喻歡跟獻寶似的拿給祁燃看:“喜歡嗎?這以後就是我們一起栽下的小樹。”
“我們把木牌放在小樹旁邊,這樣所有人都知道是我們的小樹了。”
祁燃愣了愣。
他看了看喻歡,又看了看喻歡拿着的木牌,伸手接了過來。
祁燃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他知道自己是高興的。
因為即便是他不在的時候,喻歡也記得他,将他的名字一塊兒寫在了木牌上。
祁燃親手将木牌放在了花壇旁邊,挨着小樹苗一起放着。
雨過天晴。
空氣中彌漫着泥土與青草的清新氣息,樹葉尖上的雨滴落下,“啪嗒”一聲墜入泥土中。
靠在花壇邊上的小木牌挂在了挺拔的樹幹上。
一年時間過去,小樹苗長出了粗-壯的樹枝和樹幹。
6歲的喻歡背着自己的書包,在等祁燃下樓的時候,順便來看看自己的小樹。
今天九月一号,是他們第一天上小學的日子。
祁燃昨晚睡得太晚了,起床遲了點,早餐都沒有來得及吃就急匆匆地帶着三明治出門。
出來,沒有看見喻歡,祁燃滿頭霧水,喊了喻歡一聲。
“來啦來啦!”喻歡又連忙跑了過去。
照例還是陳良送他們去學校。
祁燃在車上才開始吃早餐,一個三明治,一個牛角包,還有一瓶牛奶。
喻歡吃過了,吃得很飽……本來應該是很飽的,可是現在看到祁燃吃早餐,他又想嘗嘗三明治的味道。
祁燃随他,讓他吃了幾口,然後自己接着吃。
車子開到學校的時候,祁燃早餐也吃完了。
陳良把他們送到學校門口,晚上放學再來接他們。
兩人依舊是一個班級,祁燃牽着喻歡的手來到一年級一班的教室,推開門——
“啊!歡歡!”白嘉木聽到聲音後回頭,看到喻歡,頓時眼眸一亮。
祁燃:“?”
“小白!”喻歡也很興奮。
他立馬小跑到白嘉木的身邊,發現白嘉木的同桌還是裴越西!
還不止他們兩個!
向日葵幼兒園大一班的好幾個同學,竟然都在同一班!
喻歡一進去,他們全部叽叽喳喳地圍了上來。
祁燃看見喻歡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中,最後就隻能看見喻歡頭頂的那根呆毛在那兒晃啊晃的。
祁燃:“???”
祁燃:“……”
可!惡!
幼兒園畢業的時候,祁燃還以為他終于擺脫了那群和他搶喻歡的人,現在是什麼意思?他們竟然跟到小學來嗎?
跟屁蟲!
祁燃氣死了!
果然就應該讓管家提前給他辦一所隻有他和喻歡兩個人的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