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人還在全府搜查。
上一世國公府被查封後,葉川遙帶着府上的人去了城郊的莊子暫住。
地方雖簡陋,但總算有個庇護之所。
隻是少不了前來落井下石、趁人之危之徒。
國公府一時遭難,雖案子尚未查清,但已有人開始惦記起傳聞中的第一美人。
滿腹才情,比女子還要俊美清秀的小世子,足以讓一些纨绔子弟熱血沸湧,不惜冒着風險也要争搶。
葉川遙那時疲于尋找線索,還要應付那些人的上門騷擾,實在不厭其煩。
而最讓他頭疼的是,那些人之中,還有正得聖寵的六皇子,季寒。
想起這個人,他不由自主地渾身發冷。
為避免落入季寒手中,前世他想盡各種辦法,未曾想最後還是……
他絕不能再任人欺淩,也絕不能就這樣被大理寺帶走,成為他們威脅父親的質子。
葉川遙迅速思考,腦子轉得飛快,眼底浮現一抹視死如歸的厲光。
大将軍,對不住了,您忍忍吧。
他看向沈翾,氣沉丹田向前兩步,幹脆利落地撲通一聲跪下,雙臂環住面前人的腿,用力攥緊,似生怕對方逃跑一般。
一滴清淚自眼睑緩緩滴落,嗓音悲泣婉轉:“翾哥哥……”
美人落淚,如此場景,任誰見了也不免為之動容。
在場衆人齊刷刷地看向院子中央容貌俊逸的兩人,丫鬟們甚至再也顧不上啜泣,整個院子頃刻間安靜下來。
葉川遙伏在沈翾腳邊,聲淚俱下,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好不悲恸。
“翾哥哥,你怎能如此對我?”
“不是說好下個月阿遙及冠,你就來府上提親的嗎?”
周圍目光齊聚。
葉川遙擡起淚花淩亂的雙眸,緩緩望向頭頂之人。
眨眨眼繼續道:“翾哥哥難道是想把阿遙關進大牢,不要阿遙了嗎?”
輕顫卻擲地有聲的質問讓在場之人都瞪大了眼。
現下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世子什麼時候跟大将軍暗度陳倉了!
可既有這層關系,大将軍怎的還親自帶人來抄家呢?
同樣困惑的還有沈大将軍。
看着那睫毛輕顫下清澈剔透的淚珠,他甚至隐隐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曾丢失過什麼記憶。
許久後,葉川遙聽見頭頂傳來低沉的嗓音:
“世子,若沈某沒記錯……”
“我與世子,此前應當不曾見過。”
“……”
葉川遙淚花微滞,随即重重掐了掐掌心,臉上布滿不可思議的悲痛,眼淚如汩汩泉水,越湧越多。
“翾哥哥這是……要跟阿遙撇清關系嗎?”
沈翾未開口,眼底幽深凜凜,晦暗不明。
葉川遙的手臂又收了幾分力,垂眸哽咽道:“我知道,是我配不上翾哥哥。”
“如今父親被彈劾,若真被定罪,阿遙便是罪臣之子,更沒有資格留在大将軍身邊。”
“阿遙不想牽連翾哥哥。可,
可阿遙真的放不下啊嗚嗚嗚……”
在場之人聽了這話,都不由地跟着心尖一顫。
這委屈又真摯的語氣,真是讓人聞者落淚啊!
可憐見的。
明燭偷瞄自家将軍一眼,面上毫無波瀾,内心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雖然他覺得,他們家将軍冷心冷面,絕不可能與人私定終身。
但……萬一呢?
這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多少人費盡心思,豪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
他們将軍再神,畢竟也還是個人嘛!
而且放眼整個京城,能配得上世子這副傾城之姿的,也隻有他們将軍了。
世子跟着大将軍,總好過被旁的賊人禍害。
隻是将軍如今這副态度是怎麼回事?
人家都叫哥哥了,難不成還要撇清關系?
沈翾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經開始悄然崩塌。
他看着那雙盛滿清淚的黑眸,緩緩彎下腰,單手将人虛扶着,淡淡道:“世子先起身吧。”
葉川遙見好就收,再鬧怕是要适得其反。
他将掌心搭在沈翾堅實的手臂上,借着力緩緩起身,一副破碎不能自理的模樣。
許是方才跪下的時候太過用力,未等起身,葉川遙膝下一酸,徑直朝着前方栽去。
不偏不倚,正好跌進大将軍胸前。
額頭撞在堅硬的胸膛上,鼻尖傳來淡淡幽香。
别說,還怪好聞的。
沈翾的手還扶在葉川遙腋下,下颌剛好高過身前人的頭頂。
從旁看,便像是将人摟在懷裡一般。
院子裡響起一陣低呼聲。
雖說大盛民風開化,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親密,還是難免遭人非議。
既已有了肌膚之親,還死不承認。
沒想到戰功赫赫的大将軍,居然也是如此薄情寡義、貪生怕死之輩!
葉川遙一時也有些僵住。
他發誓,這真不是他故意的!
不過如此也好,這麼多人親眼所見,沈翾這次估計有嘴也說不清了。
倒是于他有利。
于是身子一軟,又貼近幾分。
沈翾:“……”
柔軟發絲從下颌輕輕滑過,沈翾眉頭微蹙,雙手将人扶起站好。
又不着痕迹般地後退一步,嗓音清冷道:“世子可還好?”
肩頭溫熱的力道還在,葉川遙點點頭,吸了吸鼻子應道:“沒,沒事。”
雖有意接近,但他從未與人如此親近,此時全身如炭烤火熾一般,耳尖不受控制地泛起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