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舟和陳管家同時怔在原地,滿臉不可置信,痛心疾首。
他們家身嬌玉貴,郎豔獨絕的小世子,本可憑八鬥之才大展宏圖,如今卻要為了生計委身他人嗎?
若真如此,他們怎麼對得起國公爺這些年的照拂?
怎麼有臉留在世子身邊!
陳管家想着想着不禁老淚縱橫。
“不怪少爺,國公府出了如此變故,少爺能撐到如今已是不易,老奴都明白。隻是……”
“往後的日子雖大不如從前,但莊子上的田租維持溫飽應不成問題,世子可莫要做傻事啊!”
“是啊少爺,”淩舟也急道,“我還可以出去跑腿,賣藝,保證不讓少爺吃苦,少爺可别想不開啊!”
“大将軍那麼吓人,少爺你會被生吞活剝的!”
“……”
二人一唱一和,仿佛他要去的不是将軍府,而是什麼龍潭虎穴。
葉川遙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沈翾他……倒也沒有那麼恐怖吧?
“放心,我心裡有數。”
他的語氣認真了幾分,道:“單靠我們幾個,想要查清真相,還父親清白,實在太難。”
陳管家當即明白過來:“少爺是懷疑,大将軍與此事有關?”
若真如此,那去将軍府豈不是更危險!
葉川遙若有所思地搖搖頭:“沈翾應該不是幕後之人,但以他的權勢,一定知道些什麼。”
“若能留在将軍府,或許可以找到一絲線索。”
他頓了頓,接着道:“而且,隻有将軍府,才能讓季寒有幾分忌憚。”
上一世,弘江雪災,父親帶戶部前去赈災,卻被誣貪墨,锒铛入獄。
他埋伏在流放路上救人,混戰之際不慎落入季寒手中,不僅自己丢了命,還連累了淩舟。
而這一世,隻要他還活着,父親就還有洗刷冤屈的可能。
陳安思忖片刻,點點頭,道:“少爺說得有道理。可……一定要用這種法子嗎?”
“若大将軍真的見色起意,對少爺你…… ”
“那可如何是好啊?”
國公爺尚在牢中,若知道世子為了他而受人淩辱,怕是會生不如死。
淩舟也跟着附和:“不行!”
“大将軍府是什麼地方,少爺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好了!”
葉川遙打斷二人,目光堅定道:“我心意已決,不必多言。”
“隻要能救出父親,為國公府洗刷冤屈,我什麼都不怕。”
别說一個大将軍,就算刀山火海,他也定要闖一闖。
……
次日辰時,葉川遙大咧咧坐在大将軍府門口,等着沈翾下朝。
街上不時有行人經過,一見這副傾城的容貌,都紛紛駐足回眸。
有心癢起了心思的,想上前問問這是誰家的小公子,但擡頭一見大将軍府的匾額,便再無人敢上前。
眼見路人越來越多,守衛趕不走葉川遙,隻好請人進府。
卻沒曾想葉川遙拒絕得幹脆,非要一個人坐在門口等着。
守衛拗不過,又怕傷了人,便隻好由着他去了。
豔陽高懸,春末的日頭曬得人犯困。
為在下朝前趕到将軍府,葉川遙今日寅時便起了。
這會兒曬着曬着,頭愈發混沌,眼皮也越來越沉,不知不覺竟靠着石柱熟睡過去。
幾個守衛時不時地偷瞄兩眼,心裡暗自感歎自家将軍着實豔福不淺。
癡情如此,也不知他們家将軍能不能招架得住。
巳時過半,将軍府的馬車終于晃晃悠悠地出現。
明燭從馬車上跳下來,一眼便瞧見坐在石階上的人。
略顯單薄的身上裹着件粗布衣裳,卻無法掩飾那張俊美的容顔。
一頭烏發垂在肩頭,透白的臉上泛着一層淡淡的粉。
明燭愣了一瞬,回頭見沈翾已從馬車裡俯身而出。
“将軍,”明燭朝門口指了指,“世子他……”
沈翾輕飄飄地移目過去。
葉川遙長得不矮,這會兒卻蜷縮成小小的一團,歪着頭正睡得香甜。
睫毛低垂着,看上去毫不設防,乖順極了。
傳聞中出門要人撐傘,擦破點皮便要哭上一整天的嬌弱公子,現下倒是随遇而安得很。
明燭走到守衛面前,訓斥道:“怎麼能讓世子睡在這兒,不知道把人請進去?”
守衛趕忙冤枉地解釋:“請了!但世子非要在大門口等大将軍回來,說,說……”
見他吞吞吐吐,明燭不耐煩:
“說什麼了?”
守衛隻好硬着頭皮道:“世子說,幾日未見,大将軍定是想他想得緊,他要讓将軍一眼便能瞧見他!”
“……”
四下靜了一瞬。
明燭回頭看向沈翾,試探着問:“将軍,要把人帶回府裡嗎?”
他們家将軍身份貴重,關乎天下安危,可萬萬不能相思成疾,傷了身子啊!
左右世子現在無所依靠,不如就留在大将軍府,也好讓将軍一解相思之苦。
明燭覺得自己可真是太體貼了!
沈翾面無表情地踏上石階,直至最後一層停下。
垂眸睨一眼還在熟睡的人,面無表情地沉聲道:“将人好生送回去。”
說完便徑自回府,一刻也未曾停留。
“……”
明燭怔在原地,傻傻地看着沈翾的背影直至消失。
果然是他家将軍,真夠絕情的。
他歎口氣,讓車夫在一旁稍候,走上前蹲下身,輕輕拍了拍葉川遙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