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川遙略顯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雙黑眸如夏日清泉,冬日寒星,冷冽中透着股審視和掌控一切的從容。
仿佛被看透一般,葉川遙莫名有些心虛。
“謝,謝将軍。”
他微怔片刻,才擡手從沈翾手中接過絲帕,輕輕拭了拭泛紅的眼角。
沈翾重新坐回去,打量着面前渾身拘謹的人,不緊不慢地出聲道:“世子不是有許多話要告訴沈某,怎的這會兒如此安靜?”
葉川遙老臉一紅。
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羞恥什麼的,已經全然顧不上了。
他下定決心,星眸流轉在對面人身上,豁出去道:“大将軍,此前種種實乃無奈之舉,并非有意冒犯,還請将軍恕罪。”
“但阿遙對将軍思慕已久,此言不假!”
他微微垂眸,白皙面容浮現一抹極淡紅暈,似羞于啟齒,清澈嗓音裡漫出幾分柔軟。
“雖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将軍。但心悅難控,阿遙隻求留在将軍身側,日日得見便已足矣。”
心悅難控……
情話倒是信手拈來。
沈翾打量對面之人,視線掠過那雙似水明眸,似笑非笑。
須臾後,慢條斯理道:“且不說你對沈某的思慕從何而來,當日查抄國公府時,沈某也在場,世子就不恨我?”
葉川遙心下一跳,眼底浮出幾分淩厲。
還好意思問!
不施以援手也就罷了,還跑去助長大理寺的氣焰,着實可恨!
他壓下心底錯落升騰的火氣,擡眼看向對面,坦然道:“恨啊!”
“可跟我對将軍的愛比起來,這點恨算不得什麼!”
嗯,情話這東西,一回生二回熟,說得多了也就那麼回事。
葉川遙越發得心應手:“阿遙不怪将軍,如今隻想留在将軍身邊。”
他的語氣自然又坦蕩,仿佛每一句都情真意切,可狹長漂亮的桃花眼裡卻藏了幾分銳利。
像一隻被惹惱卻不敢反抗的貓兒。
沈翾饒有興緻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意有所指地問:“世子可知,你今日這番作為,意味着什麼?”
葉川遙雙唇緊抿,牙關快要咬碎。
他怎會不知……
曾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尊貴世子,才情名動京城,被無數世家子弟稱頌的“第一美人”,如今卻自請淪為他人玩物,任誰都會鄙夷至極吧。
不知沈翾會怎麼看他。
會厭棄他的谄媚将他趕出去?
還是存着幾分興味把他留下?
葉川遙沉默片刻,睫毛輕眨道:“隻要能陪在将軍身側,阿遙不在乎别人怎麼看。”
自國公府被封那日起,他便早已身不由己,哪還有選擇的餘地。
隻要能達成目的,就算被萬人唾棄又有何妨!
況且沈翾這個模樣,委身于他倒也不虧。
沈翾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嗓音淡淡道:“世子果然…能屈能伸。”
“可惜……”
他将目光停在葉川遙那張堪稱絕色的面容上,直言道:“世子雖有傾城之貌,但沈某不好男風,還請世子另覓良人吧。”
葉川遙心下一空。
果然如此。
清潤眼底黯淡一瞬,卻不肯罷休,一雙明眸轉了轉,随即道:“将軍果然清風霁月,為人坦蕩。”
“既如此,那不如把我放在您府上養着,如何?”
“我很好養的!”
沈翾笑了,眉眼溢出一絲興味:“可我為何要養你?”
“因為我好看啊!”
“……”
四下寂靜,萬物停滞。
見沈翾未開口,葉川遙趁熱打鐵繼續道:“這府裡的花草魚鳥,大将軍想必已經看膩了吧?”
“那不如以後多看看我呀!”
“我不僅長得好看,還能陪将軍聊天解悶,下棋作畫。”
“再不濟,還可以給将軍端個茶捶捶背。反正留下我,将軍肯定不虧的!”
“……”
一旁的明燭已經快要壓不住笑,一張臉憋得通紅。
世子怎的如此可愛!
别說,若每日都能見到世子這般好看的人,那得有多快活!
沈翾冷冷瞥向身旁看熱鬧的人,又漫不經心地将視線移至對面。
那雙充滿期待的眸子,此刻黑白分明,亮得晃眼。
他頓了頓,沉聲道:“沈某不喜歡聊天,也不愛作畫。至于端茶捶背,府裡多的是人,就不勞煩世子了。”
“況且這府裡的景緻沈某尚未看膩,更不需要世子以色自持,忍辱至此。”
“……”
葉川遙被噎地差點罵人。
什麼叫忍辱至此?
他隻是讓他看看,又不是要獻身,有什麼可辱的?
怎的被他這麼一說,感覺自己跟個以色事人的小妾似的?
葉川遙臉色微紅,用力清了清嗓子道:“将軍不肯将我留下,就不怕我傷心過度,一頭撞死在你将軍府的大門前?”
“不怕别人說你薄情寡義,冷血無情,損了将軍府百年清譽?”
沈翾看着眼前帶着三分薄怒七分慌亂的人,不由地失笑。
随即嗓音溫潤地應了聲:“不怕。”
葉川遙:“……”
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