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在意千裡之外的血戰,死去的将士們得到的,唯有那微薄的幾兩撫恤金。”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沈翾不知不覺竟說了許多話。
他隐忍多年,心中不甘之言從未與人提起,今日卻不知怎的,竟同一個局外人說起這些。
葉川遙紅透了眼,鼻尖一陣發酸,嘴裡卻隻喃喃地喚着:“将軍……”
他心知安慰之言太過蒼白。骨肉至親、數萬條将士的性命,并非幾句輕飄飄的安慰便能抵消。
那種極緻的痛苦,如此血海深仇,非親身經曆,也絕不可能感同身受。
見葉川遙一臉悲痛,沈翾劍眉微蹙,陡生幾分悔意。
實在不該同他說這些。
世子年少,本該無憂無愁,何苦将他牽扯進來……
沈翾疲憊地歎口氣,正欲起身将人送回去,卻見葉川遙往前湊了幾分,看着他道:“沈翾,你知道嗎,我從前……真的恨死你了!”
沈翾慢慢擡眼,眸色微斂。
須臾後嘴角自嘲地勾出一抹淡笑,眼底卻隐隐浮現陰郁之色。
果然,那些動聽之言,不過都是虛與委蛇罷了。
這才是他的真心話。
他恨他。
躁意襲來,沈翾不願再留。
才方起身,聽身旁之人又道:“可如今,我隻想你能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
“家國百姓…固然重要,可你……”
“也很重要啊……”
沈翾聞言怔在原地,似有須臾失神。
雖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也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但還是第一次有人同他說,他很重要。
他的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為國犧牲。
心口升騰起一股肆意流竄的熱流。
沈翾看着面前的人,喉結輕輕動了動。
未等他開口,葉川遙突然想起什麼,圓目睜大看着他問:“對了,我送你的平安扣呢,你…你戴了沒?”
沈翾嗯了聲,語氣柔軟下來。
葉川遙卻還不肯罷休,非要親自查驗。
“你讓我看一下,我要親眼看見…才放心……”
沈翾躲開伸向自己胸前的手,凜聲道:“世子,你醉了,别鬧。”
葉川遙隻覺頭上昏昏沉沉,本能地擡手圈住沈翾脖梗,讓自己不至于倒下。
另一隻手順勢探進衣領下的鎖骨間,胡亂摸索着。
“哎呀你給我看看嘛,你一個大将軍……怎的如此小氣……”
“我既将東西送了你,又不會再要回來,看看怎麼了?”
“……”
沈翾當即臉色微變,呼吸都急促起來。
“世子。”
“葉川遙!”
“喊什麼啊!”
罪魁禍首絲毫不覺有何不妥,一邊摸,還一邊不滿道:
“世子什麼世子,都說了…别叫我世子,你為何就不能…喚我的名字……”
“季岩和明燭都喚我阿遙,隻有你,隻有你…還每日世子世子的,好生分……”
說着說着竟生出幾分委屈。
見人現下是真的醉糊塗了,沈翾随口應了聲知道,一手将人好生抱着,不至于摔了,一手按住胸前肆意妄為的手。
再摸下去,他怕是真要瘋了。
葉川遙不得動彈,這才不得已停下手上的動作。
卻隻安靜了一瞬,忽地仰頭,軟着嗓音道:“翾哥哥,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你叫我阿遙,好不好?”
帶着濃濃醉意的聲音如同潔白松軟的羽毛,輕柔中帶着些讨好,像在撒嬌。
溫熱的呼吸落在頸間,沈翾像被燙了下,喉結陡然一滾。
今日這境遇,莫不是父親在天之靈對他不滿,故意折磨他嗎?
他微微閉眼,深吸一口氣,隻得妥協道:“好,阿遙。”
“你醉了,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沒醉!”
葉川遙從沈翾胸前擡起頭,不服氣地踉跄起身,用力端平手臂,磕磕絆絆道,“不信你看,我還能…出拳呢!”
“哼,哈……”
沈翾忍俊不禁,伸手接住快要倒向一旁的人,柔聲哄着:“好好好,你厲害。”
“聽話,我先送你回房。”
“我不回去,我還要喝呢……”
葉川遙張牙舞爪掙脫幾下,忽地趴在沈翾胸前,像是徹底醉了般,嘴裡呢喃着喚了聲:“翾哥哥……”
沈翾便不再動,任憑身前的人蹭在胸口。
葉川遙終于安分下來,側臉緊貼堅硬胸膛,閉着眼輕聲低語道:“我知你這些年…心裡苦,不過無妨……”
“以後,有阿遙陪着你。”
“好不好?”